千金酿酒  第27章

作者:寄秋      更新:1626836879      字数:2309
  她犹记得自己在酒坊翻动着蒸饭,然后一瓢瓢地装入缸里,略做搅拌后用平石压住缸口,搁置几日再看有没有发酵,然后就等它发出酒味,静置三到六个月。
  而后她准备了天麻、大枣、枸杞等中药材为辅料,经切片、粉碎、煮制、炒制、蒸制等工序处理,再以陈醸的上等糯米酒为酒基,浸泡药材,静置一段时日。
  起酒时过滤去渣,配上优质蜂蜜、冰糖为调料,最后精酿而成,这便是益智明目、补血生精、清补不燥的贵州天麻酒,一种纯饮的药酒。
  尊贵的王爷在一旁清缸、洗缸、抬缸,做一些装缸的事前准备,他竟吭也不吭一声地陪她做了一个日夜。
  想到此,夏和若心里有一丝异样感受,似喜似忧,带着淡淡的苦,又有些青涩的甘,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让她有种承受不住的心虚。
  指点山河的长乐王是翱翔天际的苍鹰,而她只是长在山野间,仰头望天,平凡到不受待见的野草。
  「我不能在这儿,我得回庄子去,不然幽草找不到我会着急……」掀开细滑的水云丝锦被,夏和若匆匆下床,不敢多做停留,穿上绣着海棠花、滚着银边的绣花鞋。
  她很清楚这屋子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太华丽,充满贵气,处处可见比她家还富贵的摆设,大气而奢华。
  心里有个猜测却不敢落实,她心生惶恐,有些人、有些事是她不能奢望的,只能埋在心底深处。
  「做我的女人。」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高攀不起。」
  夏和若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四句话,同时也在警惕自己,她不过是一个商家女,小小酿酒娘,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皇室宗亲是她望而仰止的高山,她看得见,却终其一生也爬不上去,太遥远了。
  「夏姑娘,你要去哪里?」细尖的声音忽地一起。
  果然是他。
  一见长英的身影从弯曲的花丛小径走来,夏和若高高吊起的心终于落下,有些安心。
  这里是长乐王的一处居所,八九不离十。
  「回郅我来之前所在的地方。」她绕过长英,打算从大门出去。
  不过宅子太大了,前后十几个相连的大小院落,加上院子里有五行八卦的阵法排列,没人带路是走不出去,所以她只能瞎转。
  「哎呀!姑娘呀,你是爷带回来的,没有爷的嘱咐,谁敢让你这般随意离去?你还是回屋里等着吧,爷事情忙完了自会去寻你。」长英像打发苍蝇似的挥手一赶,语气中没太多敬意。
  他把她当成主子带回来暖床的玩意儿,虽然得主子看重,却也不必太在意,毕竟留也留不久,他堂堂王府的内监总管哪需对她卑躬曲膝。
  「聿……我是说王爷他不在吗?我还有事要做,不能逗留太久。」有些酒得翻缸,不然会变成酸醋。
  他冷哼一声。「爷的去向是你能过问的吗?你的事跟爷的事一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真当自己是金镶玉嵌呀!要不是主子长年不近女色,让他有点怀疑主子是不是憋太久出了毛病,她这点姿色的女子还能留在府里吗?早被他叫王府侍卫丢出府了。
  长英是宫里出来的,形形色色的美女不知看过凡几,他鉴赏女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不是绝色不入眼。
  夏和若的容貌是差上一点,进宫只能当宫女,但她胜在眼神清澈,全无杂质,干净得有如雨后晴空,这才让长英高看她一眼,破例多说了几句。
  「我没打算和王爷相提并论,只是我也有我该做的事,不能因王爷的一时兴起而打乱。」抬目所见的亭台水榭、花团锦簇让夏和若离开的决心更加强烈,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再不走只怕会困在美丽的虚幻中。
  从了我、跟了我,这些话从没一句是明媒正娶,正式花轿上门来,难道她重生一回就是为了沦为男人的侍妾?
  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即使不能做到夫妻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最少让她能选择嫁与不嫁,门当户对才是最终的归宿,起码两人的地位相当,不至于一尊一卑。
  她十分清楚,以她的身分是成不了王爷正妻的,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微,可见其地位之低下。
  「夏姑娘,你似乎没有自知之明,在爷的面前你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有爷召唤你的分,没有你想要怎样就怎样,明白了吗?」长英用着倨傲的态度给人下脸子,他见过的贵人多如牛毛,她身分太低,还不够格让他一个王府总管奴颜婢膝,另眼相待,把她捧得高高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别看他是无根之人,好歹也有五品官职在身,知府以下的官员见了他还得毕恭毕敬。
  被人嘲弄了一番,夏和若面色发烫。「不管是蝼蚁或参天大树,王爷都不能随意拘禁一名女子,我不是王府养的狗,任人呼来唤去,你大可不必冷嘲热讽。」
  「哟欢哟!脾气见长了,不知是被谁宠出来的,之前还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见人,活似见了猫儿的小老鼠,这会儿倒敢大呼小叫了,长进了不少。」
  哭出所有委屈后,夏和若觉得她的眼界变宽了,不再拘泥于后宅。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重走幽冥路,当个铁骨铮铮的明白鬼。
  「不是我硬气,恃宠而骄,而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做的事没有错就敢理直气壮,我要回去,看谁敢拦我。」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有几分蛮横无礼的意味。
  她没有恃宠而骄,只是知道段玉聿对她有好感,因此有底气,纵使她横冲直撞的闯出门,项上脑袋还是保得住的。
  人心是肉做的,她不想见陪她酿了一夜酒的男人,因为她怕见了就再也走不了,一颗脆弱的心丢在他身上,甘愿当他身边一个小小的存在,终其一生为此人沉沦而不悔。
  「哟!胆子长横了,好久没人敢在我眼前说这种话了,得,我不拦你,看你走不走得出去,我等着看你笑话。」长英双手环胸,坐视她自取其辱,反正他好话说尽了,听不听在她,小酒娘也敢撼大树,不自量力。
  「走就走,脚长在身上,我还走不了吗?」她生气了,一看长英脸上的嘲讽和轻蔑,硬着头皮也要试试。
  「请。」他伸手一送。
  看了他一眼,夏和若拔腿就走。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在绕了一大圈,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又回到原点的她十分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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