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窝养妻 卷一  第一章

作者:秋妍      更新:1577516181      字数:4877
  天空一碧如洗,只偶有几片浮云飘过。
  旭日初升,朝阳为鳞次栉比的屋宇披上一层金辉,春天是一个生长的季节,偶尔拂过的微风,都带上了冬日所没有柔和。
  外头春光正好。
  安国公府后院正堂,郑玉薇微微偏头,非常自然地收回方才投向外面的视线,抬眼注视着上首,脸色和缓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继续状似认真地听堂上长辈谈话。
  她现在正进行一项每天都有的重要活动,给祖母请安,所以郑玉薇必须端庄娴雅地安坐在高背椅上,保持她公府贵女的优雅形象。
  自来婆媳是冤家,她的母亲安国公夫人,与她的祖母关系其实并不太和谐,郑玉薇言行稍有不慎,很容易便成为母亲被祖母挑刺的缘由,因此她每天早上,都必须格外谨慎。
  本朝延续旧朝例,以孝治天下,因此,请安依旧是后宅重要活动之首。这费时极长,又沉闷无聊的请安,实在让郑玉薇十分向往屋外明媚的春光。
  不过,她依旧不得不留在屋里,听着长辈们打着机锋。
  「既然如此,你就多多费心吧。」上首韩老太君神色淡淡,眼帘微垂,说道:「我年纪大了,就不多劳神了。」
  「儿媳不敢烦扰母亲,这些许小事,本就该儿媳操劳。」国公夫人杨氏唇角带笑,一派温婉,对婆母的不喜视而不见,语气十分恭敬地回话。
  韩老太君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话里话外都有想替她女儿婚事做主的意思。杨氏膝下仅有一儿一女,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婚事关乎女儿一辈子,她不亲自把关,如何能放心。
  好在,儿女婚事自来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婆母要做主,没有他们夫妻首肯,亦无法定下。
  杨氏态度坚决,寸土不让,一再让婆母碰软钉子,今天韩老太君耐性耗尽,终于决定撒手不管了。
  韩老太君面无表情,杨氏笑语晏晏,看上去倒还算和谐,但堂上坐着的,就没一个是蠢笨之人,大家不约而同的安静不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杨氏是安国公府女主人,韩老太君则是上任女主人,国公爷之母,这两人一个握有实际权柄,一个天然地位最高,双方都不是好相与之辈,现在碰撞起来,自然没有人愿意上前找凸显自己的存在。
  作为两人争锋的焦点,郑玉薇继续保持微笑,充分表现出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仪态。
  韩老太君与杨氏说的其实是郑玉薇的婚事,照理说大家小姐此时会掩面含羞离去,但偏偏两人说话隐晦,暗打机锋,她本应听不懂的。
  应该听不懂的郑玉薇,实在不能表现出自己其实很懂,只得如堂上的隔房姐妹般面上稍带疑惑,继续安静地坐着。
  郑玉薇今年刚满十四,本来如她一般大的高门贵女,应是早已定下婚约,再不济也相看好了人家,双方都有默契,只等待及笄后嫁入夫家才是。只可惜近年情况特殊,今上年岁渐大,诸皇子长成,偏太子不能压服兄弟,夺嫡之争正如火如荼展开。
  神仙打架,向来殃及凡人,上头的争锋,自然是带来了扑簌簌掉落一地的炮灰。这几年来,京里京外不论大小官员还是勋贵世家,跟割韭菜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种形势下,郑玉薇的父母亲选婿自然谨慎万分。两人前几年倒是看好一家,无奈那家在去年年末倒了,落得个全族流放的下场。
  不要说两家只是彼此有意向,就算订下了婚事,安国公夫妇也不可能把独女嫁过去,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郑玉薇现在虽年纪稍长,但这并不算大事,因为京城被耽搁的贵女甚多,大家宁愿观察仔细,也不肯随意许嫁,以免误了女儿不说,还要连累家族。
  因此,杨氏选婿的时间虽不多,但仍可认真挑拣一番。
  「……院子都收拾妥当了吗?」
  在郑玉薇略略闪神的时候,韩老太君再次发言,向杨氏询问道。她在儿媳那碰了软钉子,本想直接散了,但却偏又想起另一事,就不得不继续再说几句。
  韩老太君面无表情,说话不冷不热。这儿媳能与她对峙多年,与其手握安国公府后宅大权实则关系不大,因为她是婆母,身份上占据了天然优势,这个中关窍其实是她那儿子安国公,他像是被杨氏迷了魂,一颗心奔杨氏那边去了。
  安国公并非不孝,只是韩老太君稍一为难杨氏,他就要为媳妇撑腰。
  这才是韩老太君始终无法喜欢杨氏的根本原因,儿媳霸占着儿子,安国公除了她,一个房中人俱无,这叫做亲娘的心里如何能舒坦。
  「回母亲的话,儿媳早已命人,将世安堂后面的玉梨院归置妥当,只待周家表妹母女到府,即可入住。」杨氏依旧眉眼柔顺,笑意盈盈地回话,对韩老太君的神色视而不见。
  她心中实则不以为然,不就是老太太娘家的落魄亲戚罢了,刚好塞在正堂后面的院落陪着老太太,好让婆母不要闲着无事老想出幺蛾子。
  「嗯,那很好,以后你表妹及文倩母女到了,你多费心照应吧。」韩老太君点点头,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些。
  韩老太君在后宅浸淫了大半辈子,里头的事儿一清二楚。她无论掌不掌权,都无人敢怠慢丝毫,这也是她安然颐养天年,将国公府后宅交给儿媳的根本原因,但这周家母女作为投奔而来的亲戚,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周家母女是娘家亲人,韩老太君到底顾念,因此脸色到底好看了几分。毕竟,杨氏无需为难,只要一个不在意的态度,下头的人就会见风使舵。
  「请母亲放心,儿媳定不会怠慢表妹母女。」杨氏自然无所不从,就当讨婆母欢心好了。
  安坐一旁的郑玉薇听到此处,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心。
  周家表妹,文倩,连起来不就是周文倩吗?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般熟悉。
  这名字很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但郑玉薇可以确定,这所谓的周家表姐她是头回听说,她有些疑惑之余,心头倒是涌上一股强烈的怪异之感。
  就像是她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郑玉薇并不是个转牛角尖的人,平日若是想不起来的话,她也就抛开了,反正就是不太相关的人和事而已。但现在因为这种奇异感,让她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她有时候的感觉很敏锐,郑玉薇觉得,自己肯定忽视了很重要的事情,是有关这周氏文倩的。
  但问题是,两人明明毫无交集。
  就在郑玉薇全神贯注开小差时,堂上的韩老太君得到满意的答案,「嗯」了一声后,就挥手说自己乏了,让众人退下。
  郑玉薇收敛心神,随众人一起站起,告退后鱼贯离开正堂。
  出了韩老太君所居的世安堂,郑玉薇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杨氏身后。
  「薇儿可是身子未曾好全?」在儿女面前,杨氏是十足慈母,女儿略有恍惚,她马上察觉,连忙温声嘱咐道:「若是如此,今日就不该早起请安,你身子骨弱,多歇歇才是。」
  女儿身体较弱,前几天天气乍然转凉,她就病倒了,昨日才好转,让杨氏颇为担忧。
  「娘,我早就好了,不过就是个小风寒罢了,喝两剂药就好全了。」郑玉薇抱着母亲胳膊,轻摇了几下,娇声说道。
  杨氏疼她,就算她活泼些,亦不会被认为是不遵大家闺秀礼仪,加以呵斥,因此郑玉薇在母亲面前很放得开。她可不愿意,再次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了,连忙搂着母亲胳膊撒起娇来。
  「你啊。」杨氏掐了郑玉薇小脸一把,笑着摇摇头。也是女儿五年前大病吓坏了她,所以往后都格外紧张。
  杨氏端详了女儿小脸一番,见其脸色很红润,心才放下来,她笑道:「好了,那咱们回去吧。」
  郑玉薇笑着点点头,之前想不到的问题只能暂时搁置,先随着母亲回去。
  夜色深沉。
  喧闹的白日已经过去,黑夜带来了静谧。
  「呵,呵……」
  安睡在香闺罗床上的小少女陡然惊醒,她睁开眼,倏地坐起来,犹在惊喘。
  郑玉薇光洁饱满的白皙额际,此时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身上的月白寝衣竟已湿透,她神色惊惶,小手紧紧捂住胸.口,里头的心脏还在激烈地跳动。
  「砰砰」的心跳声异常急促,清晰地响在郑玉薇的耳边,跟它的主人一般慌乱无措。
  「姑娘,」大丫鬟良辰闻声撩起帐幔,急声问道:「姑娘可是魇着了?」
  今夜睡在床前脚踏上,负责守夜的正是郑玉薇的贴身大丫鬟良辰,守夜丫鬟可不能睡死,要随时注意主子动静,以供使唤。
  床上刚有动静,良辰便醒过来了,她伺候主子多年,骤然听到声音大异于平常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撩起帐幔,借着窗棂透进来的隐隐月光一看,见主子满头满脸大汗,顿时一惊。
  良辰手脚利落,赶紧在床头小几上倒了杯温茶,上前伺候主子喝下,好压压惊。谁知她的手刚扶着郑玉薇后背,竟感觉掌下濡湿了一片。
  自家姑娘竟是冷汗浸透寝衣,湿得像是能拧下一把水似的。
  「姑娘,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好请个大夫前来请脉。」良辰手里伺候着郑玉薇喝茶,嘴里就急急说道。
  她家姑娘是国公爷跟夫人的独生爱女,二人的掌上明珠,打小金尊玉贵,万万可轻忽不得。就算如此,没有伺候好姑娘,让姑娘受惊梦靥,院里下仆一顿责备怕是少不了。
  郑玉薇就着良辰的手,喝了几口温茶,心下方勉强安定了些,她一把拽住就要往外奔的丫鬟,重重喘了口气才说道:「不必如此。」
  「姑娘!」良辰焦急,跺了跺脚。郑玉薇拉着她的手力气很小,但她却不敢挣脱,只得连声劝说主子,「姑娘,这夜半梦魇可大可小,可万万轻忽不得啊。」
  就良辰看来,自家姑娘这梦魇,事儿可不算小,还是尽早召大夫来请脉较为稳妥。
  郑玉薇抬手,示意良辰噤声,她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我没事,不必请大夫。」
  她声音虽轻,但十分笃定。
  良辰闻声急道:「姑娘,这可……」
  「不必多言,」郑玉薇微微蹙眉,她此刻心情焦虑,很是烦躁,哪怕良辰忠心耿耿,她亦无心与其多加分说,于是声音沉了下来,直接吩咐道:「去把次间的灯挑起来,然后退下。」
  「你要记住,不可惊动其他人。」郑玉薇看着良辰,神情严肃,缓缓说道。
  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母亲杨氏一一仔细挑选出的,尤其是贴身大丫鬟,更是杨氏直接从身边伺候的人拨过来的,最是能干,郑玉薇当初让这些人把主子由杨氏转为她,可废了一番功夫。
  郑玉薇的行为是杨氏所乐见的,收服身边的人,亦是贵女们需要学习以及掌握的一项重要技术,女儿合格了,她很欣慰。
  故而,良辰心中的主子是郑玉薇而非杨氏,话音一落,良辰见她态度坚决,就不敢再劝。
  「姑娘,那让奴婢伺候您换了寝衣吧。」良辰迟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开口请示。
  听了良辰的话,郑玉薇这才恍觉,身上衣衫已经湿透,披在身上,此时正一阵阵寒意袭来,她点了点头,「嗯」地应了一声。
  「你退下后,不可惊动旁人。」郑玉薇换过寝衣,身上舒服很多,心也定了些,她脸色缓和不少,但还是再次嘱咐了良辰。
  「奴婢遵命。」良辰面上难掩忧色,很是担忧,但她不好再说什么,只要应声后退下,并将房门掩上,自己守在门外。
  次间郑玉薇设为书房,她走到案前,铺开花笺,提笔蘸墨,将思绪稍加整理,随后凝神快速书写。
  手上速度快了,字迹难免有些凌乱,但郑玉薇并不在意,她必须尽快将梦中事记录下来,以免日后淡忘。
  这事太过重要,一丝一毫亦不能少记。
  郑玉薇全神贯注,疾速撰写,一直到天际微微泛白,她才吁了口气,将手中笔搁下。
  揉了揉发疼的腕子,郑玉薇仔细将花笺与书本校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松了一口气。
  在纸张上撰写完毕后,她想了想,觉得这样很是不稳妥,于是就把书架上的几本游记取出来,将信息再次抄录,伪装成批注,因此才一直折腾了大半夜。
  郑玉薇神色复杂,将花笺迭起拢了拢,递到烛火之上。她看着花笺边缘被点燃,橘黄的火焰跳动。
  花笺几乎燃尽,郑玉薇松手,最后一点纸张掉在地上,变为灰烬。
  郑玉薇握着几本游记,有些茫然,她没想到,自己此刻竟然是活在一本书里。
  她非此间中人。
  一场意外,让郑玉薇几年前带着记忆来到此处,附身在一个高烧没了气息的小女孩身上。她最初惊慌恐惧,但病愈后,父慈母爱,待她如珠如宝,让以往亲情淡薄的她心安定下来。如今,她全情投入,这日子是新生,小女孩的亲人已是她的亲人。
  谁料今天忽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夜间梦里徘徊,郑玉薇惊觉,她竟身处上辈子出意外前,刚看过的一本小说上。
  这是一本无比狗血的豪门虐恋爱情文,郑玉薇从前只因万分无聊,随手翻翻打发时间,没想到,她竟将要担当起文里一个最悲剧的角色,男主的原配嫡妻。她的存在,成为男女主幸福美满最大的天然障碍,于是,只能炮灰掉了。
  大家闺秀,出身高贵,容貌绝美,无一分不好,却无端成为全文下场最凄惨的角色。
  郑玉薇冷汗潺潺,被惊醒过来,却不得不压下惊慌,先把梦中回忆起来的剧情记下,以免日后忘却。劳碌半夜,她整理妥当,方有闲暇坐下来将事情理上一理,看日后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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