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半两 下  第八章

作者:黑洁明      更新:1577414901      字数:5129
  温暖的灯火映照一室。
  阿澪眼微眯,不信眼前这男人,她伸手确认温柔背上的伤毒已清干净,这才边替她包扎,边道:「你找到了封印的办法?在哪里找到的?」
  周庆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女人,只回了四个字。
  「悦来客栈。」
  阿澪一怔,脸微白,半晌,方道。
  「它没有。」周庆拥着温柔,看着那女人说:「人事已非,物还在。我花了一点时间,比对地图和史料,才找到它的所在地,找到当年那能人留下的线索,拼出了所有的结果,我现在只需要最后那块封印石,你必须告诉我它在哪里。」
  「我不知道它在哪。」阿澪恼怒的重申。
  「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秦无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把《魔魅异闻录》和凤凰楼暗道的羊皮地图卖我,出事之后才会让我藏在书铺这儿。」
  他看着她,说:「你颈上挂着同样的凤凰铜牌,你是什么人?风家的直系后人?」
  阿澪紧抿着唇,继续替温柔包扎,那男人帮着,嘴却不停。
  「所以,你不是。」这女人的沉默,反倒让他确定了这件事,他不再逼她,只道:「所有的凤凰封印石,都设在当年风家的产业上,从来不曾转手过,元生当铺是我周家的,李家祖宅也一直是传世家宅,其他家族情况也是如此。我们每一家,都有不得贩售祖宅的家训。我倒回去查,发现我们几户先祖都是凤凰楼的管事。我祖爷爷经商失败,把家宅卖了,从此却更加衰败,我爹落草为宼,仍心心念念家中祖宅,他总和我说,那元生当铺是我周家的,他这一辈子就只为了能把祖宅挣回来,他总相信,只要能将祖宅挣回来,就能从此翻身,能光宗耀
  祖。」
  说到这,他冷哼讽笑了一声。
  「好不容易挣了回来,他喝酒庆祝,却在烂醉时,不小心打破了那块封印石,赔上了自己一条命,而如今,若找不到最后一块凤凰封印石,等白鳞自行挣脱那封印,整座城的人都得跟着陪葬。」
  阿澪冷着脸,瞪着周庆,沉默着。
  两人冷眼对峙着,气氛更加紧绷,然后阿澪突然起身,就要离开,可她才下地,就看见门口不知何时,已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袍,腰上系着一块墨黑平安牌。
  虽然同样穿着黑衣,但这人和之前在李家大宅里的那位不是同一位,温柔识得这男子,他是书铺子的店主,秦老板。
  阿澪看见他,脚下一停,脸微白。
  男人看着阿澪,一语不发,但气氛变得更加紧绷。
  温柔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感觉到身前男人绷紧了肌肉,她方才就猜到他会少见的说那么多话,那般坦然,并不全是为了说给她听,是要说给阿澪听,如今更加确定了这件事。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问了那句他想要她问的话。
  「所以……我们得找到那块封印石……」
  「是。」周庆垂眼看着她,只见怀里的女人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他。
  「我得回去……温子意每月都要送月钱到府衙……」
  她太过虚弱,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话都说不全。
  「明日便是送月钱的日子……」
  「你不行。」他抚着她的小脸,将她轻轻带回怀里,「畏畏的毒没那么容易清干净,你得留在这里。」
  「可温子意……」
  「你不需要担心这个。」他握着她的后颈,亲吻她的额角,柔声安抚。
  「知府大人是穿着人皮的妖……」温柔小手搁在他胸膛上,虚弱的道:「他们在那府衙里,只有温子意可以去探探消息……」
  「够了!」杵在一旁的阿澪再听不下去,她怒瞪眼前那挡在门口的男人一眼,恼火的转过身,走回床边道:「你现在这样,是能做什么?不过就是需要温子意出现,是吧?!把你的手给我!」
  周庆挑眉,温柔也愣了一愣,两人一起看着那女人。
  阿澪朝她伸手,恼火的重申。
  「你的手!」
  虽然不知她想做什么,温柔迟疑了一下,仍抬起小手,搁到她手里。
  两人双手接触的那瞬间,阿澪深吸了口气,各种情绪记忆从那相触的地方蜂拥而来,攫抓住了她,她浑身一震,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然后她飞快抽回了手。
  正当周庆和温柔不知她到底在做什么时,奇异的变化出现在阿澪脸上,她的脸在转瞬间变成了温柔的脸。
  温柔吃了一惊,周庆更是直瞪着眼前那就连衣物也改变的女人,刷的一声,就防备的将臂上剑握在手里,直指着她。
  幻化成温柔的阿澪冷冷的看着他,道。
  「我不是妖怪,这只是幻术。」
  周庆瞪着她,眼里仍惊疑不定,可温柔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握着剑的手推开。
  他没有垂眼看她,仍紧盯着前方那女人,不过他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顺从了她的意思,垂下了握剑的手。
  阿澪看着他和那个女人,冷声道。
  「我不知道最后那块凤凰封印石在哪,但我可以试着帮忙找找看。」
  说着,她转过身去,恼怒的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秦老板,讥讽的问。
  「你满意了?」
  秦老板瞅着她,还没回,阿澪已经一甩袖,大踏步走了出去。
  阿澪走了。
  秦老板留下了一只烧着炭的红泥小炉之后,也走了。
  当一室只剩两人,温柔枕在这男人肩头上,感觉着他的体温、呼吸和心跳,有那么片刻,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该要问的,想要说的,还那么多,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哪儿是头,不知从何说起。
  她猜,他沉默的原因,也如她一般。
  于是,只能挑一个最安全的话题来说。
  「所以……你想阿澪去查封印石……却不知她会幻术?我以为……无论是敌是友,你都定会先清查过……」
  这话,让周庆一怔,垂眼看着那虚弱得瘫在他怀里的小女人,这才发现,这女人早知他在想什么,所以才配合着他,在阿澪面前,演了方才那一出。
  「我没有选择。」他告诉她:「没有时间了,三年前,白鳞不耐久候,决定自己闭关挣脱最后两道封印,因为如此,我才能趁机铲除他的势力,可他快成功了,被他吸引聚集到城里的妖怪越来越多,李家祖宅的封印几欲溃散,再压不住他,我只能赌上一把。」
  男人温热的大手,仍握着她的后颈,手中的黑剑倒是被他收了起来,重新缠回了他臂上。
  他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在床上躺下,让她可以趴在他身上休息。
  她很累,极倦,可仍不想闭眼,只抬手轻触他臂上那黑色玄铁,张嘴开口再问。
  「这剑……是什么做的?」
  「我不知。」垂眼看着她的小手触摸着那黑剑,周庆小心翼翼的将薄被拉到她背上,阿澪虽然替她上了药,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可他知她仍会痛,但他能感觉到她心跳渐缓,不再那么紧张,不再像方才那样绷紧了肌肉。
  他将大手搁到她冰冷的后腰上,听见她叹了口气,变得更加放松。
  「有一回,我找到其中一块凤凰封印石,这把剑就搁在八卦阵旁边,我一拿起它,它就缠上了我的手,隐没在其中。」说着,他让她看,看那把软剑护臂,隐没入他的手臂里。
  她愣了一愣,不敢相信,方才那明明硬如铁石的玄铁,就这样隐入了他手臂里,没入他皮肤底下,直到完全消失。
  「我吓了一跳,试图把它从我手里弄出来,但没有办法,可每当我需要时,它就会浮现。」
  「就像今夜……」
  「嗯,就像今夜。」
  「会……痛吗?」她抚着他的手臂问。
  「不会。」他看着她,道:「后来秦老板看到这把剑,告诉我这是当年那能人的剑,他知我找到了封印石,说我是有缘人,才把凤凰楼当年的地道古本卖我。」
  「我不记得……城里有商家姓风……」
  「是没有。」
  「我也不记得……有间悦来客栈……」
  「八百年前的客栈,早收了,可凤凰楼的地道古本,记载了那间客栈的位置。」
  「那在哪?」
  他没有回,只低声道:「别想了,你该睡了。」
  她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她身上的药效发作了,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却听见她的声,轻轻又响。
  「我以为你死了……以为我害死了你……」
  一颗心,紧又痛。
  他抬手轻拥着她,哑声开口。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她哑声笑了笑,万般虚弱的含泪说:「我知道……」
  喉更紧,心更痛。
  那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啊……
  他早该放她走的,却始终无法做到,于是要了她,用着她,即便恼恨怨怒、不舍心疼,他还是昧着良心,一路狠着心、咬着牙、抓着她、拉着她,走到了这一步。
  怀里的小女人,在这些时日,变得如此清瘦,轻得像是羽毛一般,他怎不知她是为何变得如此。
  即便当初他铁了心就是要用她,虽然他同墨离说这是她的命,不是他讨的,是她要给,可到头来终究还是想保着她,所以要她走,留了退路让她走,谁知她明知他死了,明知那些妖怪如此强大可怕,却仍留了下来。
  「你该走的。」他说。
  「是啊……」她叹了口气,开口同意,可小手仍抚着他的臂膀,摸着他的胸膛,然后将掌心摊开,压在他心上:「我该走的……」
  可她没有,仍留着。
  「如今,你还觉得,在我这局棋里,更快活些吗?」
  「一点也不……」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一滴热泪滚落在胸膛,教他心口再一抽。
  「一点也不……可你……还在这盘棋里……」
  他气一窒,只听她气若游丝的说。
  「你还在……」
  一颗心,被她的话语紧紧揪抓着,教热气上涌,让他不由得抬手,握住她搁在心上的冰冷小手。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和他紧紧交扣。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小心的将她拥在怀中。
  暗夜里,只有她热烫的泪,无声流淌。
  怀里的小女人没再开口,只是和他交扣着手,直到药效带走了她的意识,她依然扣着他的手,不曾松开。
  【第十三章】
  又下雨了。
  她能听到雨声淅沥不停。
  有那么小小的片刻,她不是很想睁开眼,被窝里很暖,但只有她自己一个。
  她应该要起来了,她得起来当温子意,可她不想,她好累好累,她只想就这样蜷缩在暖被里,紧闭着眼,环抱着自己,逃避面对残酷的现实。
  再一会儿就好,再一下下就好,然后她就会起身,去做她该做的事。
  她闭着眼,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
  蓦地,男人的声响起。
  她屏住了气息,以为自己听错,可那说话声仍在。
  那人压低了声嗓,又隔着门窗,听不清,但那是他的声音。
  既期待又害怕的,她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声还在,低低的,就在窗门外。
  温柔看着前方陌生的斗室,听着他低哑沉稳的和另一个男人对谈的话语,从门缝中漏了进来。
  一颗心,微微的颤。
  慢慢的,她撑起自己,背上的伤很疼,让她倒抽了口气,瞬间有些头晕目眩,可她还是忍着痛披上了衣,下床缓步来到门边。
  那门半掩着,门外是一小院。
  门外的天光有些亮,刺着眼,她抬手遮光,眨了几次眼,才能看清眼前。
  小小的院子里,让人种满了无数红花,红花没有叶,只有笔直的绿梗,和在其上朵朵怒放的艳红。
  清风徐来,让红花摇曳。
  秦老板提着水桶,拿勺子舀着水,浇着花。
  而他,就站在那男人身边。
  一双眼莫名的又热了,几不敢眨眼,直到看见了,狂乱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才有办法确定,脑海里浮现的记忆,不是虚幻。
  心一松,脚就软,她站不住,忙伸手抓住门板稳住自己。
  门板一动,两个男人同时抬眼朝她看来。
  他在眨眼间,来到眼前,伸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怎么起来了?」
  「没,我只是……」她说不出口真实的原因,话尾就这样消散。
  他没追问,只抱着她往茅房走,发现他想带她去哪,温柔瞬间红了脸,「等等……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对她挑眉。
  她羞到不行,更加说不出口,只能赶着在他打开茅房门之前,匆匆道:「你放我下来……」
  他没放,他坚持开了茅房的门。
  「周庆——」她满脸通红,忙揪着他的衣襟道:「我自己可以……你别同我进……」
  他进了,还关上了门。
  那茅房很干净,事实上几乎一尘不染,还放着香球,木制的恭桶更是被刷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味道。
  她羞得无以复加,可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把她抱到了恭桶上,替她撩起了衣裙。
  「你在这……我没办法……」
  「我知道。」他眼也不眨的说着,把她的衣裙抓撩在她膝腿上,让她自己抓着,「我就在门外,你不舒服就喊一声。」
  温柔面红耳赤的点点头,那男人这才起身开门走出去。
  说真的,昏睡了这么久,她并非真的不想解手,可怎样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处理,但那男人这几日都这般,她的衣在那晚被畏畏抓破了、染了血,他不知从哪弄来了女装,替她穿上,非但如此,这些天他一直顾着她,还为她换药、擦澡、洗脚,只差没帮着她解手,最后这事她不肯让,他没有和她争辩,只给她一个选择,就是屏风后面的恭桶。
  起初,她还以为会有丫鬟或小厮来帮忙处理那些秽物,等她情况稍微好转之后,才发现这儿没有别的人,那些秽物都是他自个儿拿去清理的,让她万般震惊,又羞又窘,再也不肯在那儿解手,怎么样也要自己撑着走到茅房。
  也难怪他误会她是想要解手。
  她很想开口叫他走远些,但她清楚他不会听,于是只能坐在这恭桶上,万分羞窘的快速解决,以防他以为她昏倒在这里又跑进来查看。
  等处理完该处理的,她开门走出去,果然他仍站在那里,手上拿了一盆温水让她洗手,她洗完手后,他还拿了干布帮她擦手,再将她抱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
  见她满脸羞窘,他边走边说:「你知道,这没什么,是人都会吃喝拉撒睡的。」
  她不想和他争辩这个,只能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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