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没尺度  第十三章

作者:蔡小雀      更新:1425659714      字数:3042
  她怔怔然,心底如翻江倒海,似酸是甜似苦似伤。
  留下来吗?
  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好,名正言顺做他的女人,从此是一国贵妃,却也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然后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受他爱宠到渐渐门庭冷落马稀,夜夜倚笼独坐到天明。难道她在阿娘身上,还看不足吗?
  不,她独孤旦发过誓,这一生不再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谁手上,再不任人喜恶、随意宰割。
  她眼底的羞怯喜色消褪无踪,起而你之的是一抹怅然和清明,眸光歉然地回望着他。
  「你是很好很好的,可我们注定走的是不同的路。」
  他刚毅庞有些苍白,随即霸气汹汹地道:「为什么不?难道孤配不起你吗?」
  「主公乃堂堂一国君王,是民女蒲柳之姿,鄙颜不堪高攀。」她叹了一口气。
  「说些孤能信的。」他紧紧盯着她,眸光锐利危险如悍兽。
  她不自禁瑟缩地后退了一步。
  他气闷得厉害,却又怕她当真被自己吓着了,只得强抑下狂怒气恼的心绪,深深吸口气,道:「你说,坦白说,孤听着!」
  「我不想把毕生生命浪费在同女人争风喝醋斗个你死我活上。」沉默良久,独孤旦终于抬起头来,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朗声道。
  「再喜欢也没用,何况你我之间,也还不到痴缠的地步,何不就此桥归桥路归路,您继续您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我去挣我的金山银山,做个庸俗却有钱得要命的奸商。」
  况且,她独孤旦还没悲哀落魄到得去抢独孤窈的男人!
  「孤在你心里就是个耽溺女色的昏君?」他刻意忽略她那句「你我之间还不到痴缠的地步」所带来的椎心刺痛感,强迫自己专注在她说出的其他理由上。「还有,你要金山银山,孤也都能给你!」
  高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疯魔了般,偏偏对这个狠心无情的小人儿舍不下?那些馆俞……肯定是那些馆俞里被下了什么咒!
  她望着他愤怒却掩不住一丝脆弱受伤的目光,心下蓦然一疼,有种奇异的怜惜和不舍,在胸口酸酸楚楚地荡漾开来。
  独孤旦眼眶湿了,生平首次感到慌乱无助迷茫。
  「对不住。」她嗓音轻颤。「你,当真这般厌孤?!」
  她想解释,却知道再多苍白的言词也于现实无用,于是黯然了。
  高壑狠狠地瞪视着她,死命压抑下那宛若被人用力拧握住心脏的阵阵剧痛撕裂感。
  好,真好,人说世上薄幸皆男儿,谁知道还有更铁石心肠的?他今日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所以,都是孤一相情愿。」他涩涩地笑了起来,自我嘲讽地道:「罢了,孤堂堂一国君王,要什么美人没有?再苦苦相求相逼,简直是堕了我男儿的大好尊严。」
  她呼吸间阵阵抽疼,眸底的酸涩灼热更深,却是掩饰地低下头去,轻轻道:「谢你成全。」
  「孤立时命人送你出宫。」他脸色紧绷如石,眼神冰冷,负着手背过身去,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高壑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般窝囊难堪过!
  他就像是被美色所迷的傻子,蠢得一次又一次被打脸犹不醒悟。
  这些时日来他所做的癫狂昏乱之举,几乎无异于那个他平生最恨的先皇一迷恋魏国先后至死不悔,搅得北齐几乎倾覆,最后弃国舍家遁入空门,把一大烂摊子丢给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儿。
  幸好,幸好他尚存一丝尊严与理智,幸好她还称不上是祸国红颜!
  也许,他还得庆幸她无情地拒了他,省得他日后为她做出更多疯狂可笑的昏君之举。
  独孤旦惘然地望着他背对着的孤寂清冷身影,在这一瞬,两人的距离终是回归到了本该隔开的千山万里远。
  他的好,他的温暖,她的心动,她的惶惶,都停止在这一步。
  无须害怕日后必将面临的恩爱两断,彼此生怨……
  这样,就好。
  「您,保重。」她低下头,掩去了眸底那一滴莹然的泪意,默默地拾步离去。待那轻缓细啐的脚步声去远了,高壑挺拔的身躯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般,微微一晃。
  「主公?」飞白再忍不住,闪身膝跪,忿忿道:「那女子如此心硬,如何值当主公待她一腔情意?」
  「是孤自误了。」他苦涩地自嘲道,「她早已说过,宁为奸商不做人妾,总不能逼着人家跟孤疯魔到一处了?!」
  「那女子,会后悔的。」飞白为自家睥睨傲世的主公深感不值。
  「不得对她无礼。」高壑深吸了口气,脸上最后一丝疲色收拾一净,又恢复了惯常的威严冷肃。「命人多备金帛良药予她,送至宫外后,便任她自由吧!」
  「……诺。」飞白再不甘愿也只得从命。
  【第六章】
  一日复一日,一夕复一朝。
  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
  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
  万事无穷极,知谋若不饶。
  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
  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
  曹魏.陈留阮籍<咏怀诗三十三
  终于,又是孤独一人了。
  独孤旦换上最朴素的宫衫,看着沉重的铜浇铁铸宫门缓缓在她面前关闭,将他和她之间,正式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脚边有着一只精致的鎏金小匣子,里头是气虎虎的伢置放进去的一百枚金叶子和数瓶宫中良药,甚至还有一张北齐的正式路引。
  他,什么都替她着想到了。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什么也报答不了他,只能走得远远的,从此不再相见,不再扰乱他的生活。
  他们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啊……
  独孤旦蹲了下来,揭开小匣子,看着里头金灿灿的金叶子和玉润药瓶子,鼻端不禁酸楚了起来。
  良久后,她取过了那方路引置入怀里,小心地将匣子合上,而后捧起走近两名威风凛凛煞气腾腾的守门羽林卫。
  「劳烦二位将军,将这匣子转交给伢大人。」她温声开口。
  「这——」两名羽林卫防备而迟疑地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方才他们亲眼见伢大人领这女子踏出宫门,倒也不敢太小觑怠熳了她。
  「请将军们转交给伢大人便知了。」
  她欠他的,太多太多,既知不应该,又怎能理所当然的受着?
  两名羽林卫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终究接过。
  「谢谢你们。」她感激一笑。
  「呃,不、不谢。」两名羽林卫有些手足无措。
  在夕照寒风中,独孤旦拢紧了厚厚棉袄子,虽是弱不胜衣,却仍坚定地直单薄腰背,一步一步地踏入暮色中。
  相对独孤旦的孑然一身,北齐后苑此刻正为「主公新宠」离宫的消息而欢声雷动,喜气洋洋。
  「好,太好了!」萧妃吁出了长长的一口气,欢喜得忘形起身拍手笑了。「原来本宫是白担心了。」
  「是呀,娘娘。」妹姜笑道:「那女子不过就是一庸脂俗粉,这不,还受宠不到十日,果然就惹得主公厌弃逐出宫了。」
  「本宫就知道主公不是那等贪恋美色之人。」萧妃嫣然而笑,洋洋自得地道:「这后苑之中哪个不是有背景有身份,这才得主公略略青睐一二?」
  「很是很是,想她一个小小的贱子就想凌驾众芳之上,也不自个儿照照铜镜,瞅瞅自己是什么阿物儿?」妹姜凑兴儿地道:「娘娘,如今后苑唯您为尊,这皇后之位非您莫属,想必太宰大人也乐见其成的。」
  「噤声!」萧妃脸色一冷,斥道:「这等大事岂是你一下奴可置喙得?是本宫太宠你,让你都忘了自个儿是什么东西了?」
  「妹姜该死!妹姜不敢!」妹姜吓得忙跪倒在地,两股战战。
  「请娘娘饶恕奴下无心之过,奴下、奴下再也不敢了。」
  「再敢大放阙词坏本宫清誉,让主公误会本宫一心计较后位,你就等着本宫收拾你吧!」萧妃哼了一声,大袖一扬。「来人,拖下好好饿上三天,败败火清清肚肠,省得她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诺。」侍人侍女训练有素地上前拖了人就走。
  妹姜不敢再求情,强忍着惊恐和泪意,只得猛在地上磕着头,乖乖地受罚去了。
  萧妃神情阴沉。
  这皇后之位自然迟早是她的,可在这之前,还得步步谨慎,小心再小心。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一声喜悦传弃:「吾皇主公驾到!」
  萧妃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急急迎上去。
  「拜见主公。」她端庄中带着三分娇媚,声音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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