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迟 中  第十三章

作者:朱轻      更新:1401800760      字数:3907
  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翻转身子,却只能往地上涂上一片一片的血痕。他不甘心,怎麽都不甘心……
  「再见,Louis,好好享受你未来的人生!真令人期待,不是吗?」
  这一天,好漫长、好漫长,明明只是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为什麽她有一种过了一辈子的感觉?二月十四,这麽浪漫的一天,却这麽让人记忆深刻。
  叶心栩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黑暗中的阿尔卑斯山隐隐起伏,像是隐藏着巨大力量的猛兽。Annecy的天空很乾净很纯粹,它的夜空也一样的美。月朗星稀,没有丝毫的杂质,没有人工的痕迹,它的美,是天然的。
  「夜风很凉,你坐在这里容易感冒。」沈尉迟推门进来,看见她安静地抱膝坐在那里,有一种荏弱的无助,这样的叶心栩,很陌生。
  他上前,搂抱住她,她的身子一片冰凉,可是表情却很平静。他洗过澡了,浑身上下有一股她很熟悉的清爽气息。
  可是,她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墨五里面又闪着那种诡异的红光,她的心再度发沉,她知道,刚刚沈尉迟做了什麽事情。有时候了解反而是件痛苦的事情,它会让你想要欺骗自己都无能。
  「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可以永远这样抱着你,可以保护你。那时我也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但这世上的事就是会在瞬间完全倾覆。」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你还记得我送你上学然後就再也没有去接你的那天吗?」
  她怎麽会不记得,她坐在幼稚园的门口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妈妈强行将她抱回家,她还一路大哭;後来,她连幼稚园都不去,就守在他的家门口等他回家,却没有想到再也没有等到他。
  「那天上午爸爸妈妈来学校找我,他们很慌张。」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蛋,他没有受影响依旧往下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这麽突然来学校找我,也从来没有那麽忙乱过。当时我看到他们就隐隐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他们带着我上车开得很快,我很沉默一直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们那样做必然有他们的理由,谁会想到,还是逃不掉。」
  「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很像电影里面的慢镜头,诡异而不真实。数辆跑车追撞,紧急地煞车与翻滚,妈妈一直拚命地抱着我,想要保护我,但却还是难免受伤。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Louis,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父母和妹妹,我还有别的有血缘关系的人。」
  她注意到他的用词,他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不是亲人。
  「你今晚见过他了,是不是觉得他跟我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原来那个人,是他的叔叔,是他的亲叔叔。
  叶心栩再度震惊到,她每次以为沈尉迟不可能再残忍了,可是他每次都会突破那个极限。他这样放手去折磨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叔叔。她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冰。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可是她的思绪已经变得麻木起来,除了机械地听他说话,无法给予别的反应。
  而他,回忆的滋味,总是痛苦。
  「沈端,没有想到你的命真是大,这样都死不掉。」他从翻倒的车子里面,只看到那双擦得乾乾净净的皮鞋,「把他们给我拖出来。」
  他的父母因为撞击额头手臂全是鲜血,但至少还活着。
  「Louis,我躲了你整整二十年,你还想要怎麽样?你应该很明白,我根本就无心去跟你争夺权利……」
  「你有什麽资格来争夺?那本来就是属於我的。那个死老头,不过是入赘我高贵的Griffith家族,那些财产全是我家的,跟你有什麽关系?你不过是那个死老头找的台湾贱人生的杂种而已,凭你也配来跟我争?你连给我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台湾,从来没有踏上过法国的土地,我也从来没有用过你家的一分钱,你何必要死盯着我不放?而且你还派人抱走了我的女儿,到现在我都还找不到她。」沈端捂着额头,却止不住那奔流的鲜血。
  「哼,那是你们活该。你要怪就怪那死老头还惦记着你,他一直觉得你才是他最纯的种,还想要将集团交给你,是他不给你活路不是我。」Louis转头凶狠地盯着尉迟语,「还有这个贱人,沈端,你欠我的可真多。」
  「我跟小语是真心相爱,我们不欠你分毫。」
  「她原本也该是我的!」Louis逼近他,「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能不介意她身上的血统决定娶她,可是她却被你勾引走。沈端,你总是我来跟我争,不管是权力还是女人,男人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你都不放过!你不死,我怎麽解恨?」
  「我们的婚约根本只是上一代的约定,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一直沉默的尉迟语愤然反驳,「我不爱你,绝对不会嫁给你。」她不满家里的私订婚约,才从法国到台湾来念大学,离开那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她在这里遇到了自己此生的最爱,跟他结婚,跟他在一起,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所以这笔帐,也要跟你算。」Louis笑着,「你这个女人不屑我,以为自己多高贵多纯洁,好吧,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纯洁。」他拍拍手,五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站了出来,各种肤色各种样貌,却一致笑得很猥琐,「看,我特意为你挑选的男人,保证一个个都是强壮非凡,可以满足你。」
  「你们要做什麽?畜生!放开她!」沈端看着那些入朝他老婆逼近,怒吼着,挣扎着,却被几个大汉死死地按在地上。
  沈尉迟被人拉开来,他小小年纪很稳重也很冷静,身手也不错,但有什麽用?毕竟年幼,一记重拳就可以打得他嘴角流血,被拖到一边无力反抗。
  「不要伤害我儿子,你们这些混蛋,啊……」尉迟语的尖叫声混和在衣物的撕裂声中,她拚命地挣扎,却还是难逃绝望的命运,她想死,就这样死掉也能免於受辱……
  「尉迟语,你如果敢自尽,我就把你儿子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这样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的反抗,她流着眼泪,被那群恶心的男人包围……
  「妈妈!妈妈!」沈尉迟像疯了一样,用力地撕打挣扎,甚至动口去咬捉住他的人,可是,那时的他还那麽小,他的力量太薄弱。
  「畜牲,Louis,你这个畜牲,你放开她、放开她!」沈端的激烈反抗,依旧是无用,因为他们的人太多太多,而他,只是个温文的男子而已。
  「懦弱的男人就像你这样,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沈端,好好看,慢慢地欣赏。」
  他转头望着尉迟语,「贱人,这是你背叛我的代价。」那个男人一直站在那里,嘴角带笑地欣赏完那一出让沈家心碎癫狂的惨剧。
  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时间在那一分一秒,在无数人的狞笑声中,在父母痛苦的语调里,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恨着自己,是他拖累了父母,让他们遭受这样的耻辱,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甚至咬出血来。
  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当父亲抱着痛哭的母亲泪流满面时,那个男人举起了手枪,「你们的感情可真是好,没关系,我就当做善事,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走。」
  两声枪响过後,他看见父母的血液直直地进溅出来,然後,那个乌洞洞的枪口指住了他,「小杂种,知道为什麽你是最後一个死吗?因为你最不应该出生,我要你看完全场,现在,你的时间到了。」
  可是,他偏偏死不了。所以今天,换那个男人死!
  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爷爷的人,在最後一刻赶到了。但,被救下来又如何?他的生活依旧是一片冰冷的地狱。
  「如果你想为他们报仇,你就要自己强大起来。」沈御非的话,很正确。一个可以将自己入赘的那个家族的权力完全掌控过来的男人,一个在原配强大的情况下还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跟自己姓的儿子的男人,他的心,绝对是硬的。
  Griffith集团很庞大利益很复杂,所以他们都要想,既然如此,那就来争吧。恐怖、暗杀,随时都会踩中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致命的死局,一点一点他也慢慢地成长起来。
  「其实那样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弱者在我们的世界里是无法生存的。」沈尉迟的语气很平稳,哪怕是敍述那段让人听了心都要裂开的往事,他还是很淡的口气。成功得到大权之後,他就是不改集团的名称,因为那样才会更讽刺,更让以那个以家族为傲的人痛苦。
  叶心栩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原来在她无知地幸福的时候,他的生活过得那麽辛苦。原来在她无忧玩耍的那天,沈叔叔与尉迟阿姨却遭受了那样的苦难。难怪以前她提及他们的时候,他的反应那麽冷淡,因为那是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痕,碰都不能碰。她觉得心很痛,为他们痛,也为他痛。
  她理解他了,可是同时,她的心也从未如此绝望。就算当初计画逃离那段日子,她都不曾这麽绝望过。
  这样的沈尉迟,他以那麽残酷的方式成长起来,他的心已经变得冰冷,怎麽都热不起来。他的世界就是那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终於知道,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的。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我爱你时你不爱我,而是明知道我们彼此相爱,却还是太迟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远到永远也拉近不了。
  「尉迟哥哥。」她在他的怀里转过身,看着他那好看的眉眼,这麽温和,这麽俊雅,谁能想到,他的心早已经冷硬成冰,「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改变他,而她也永远都无法接受他的这种生活,勉强在一起,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她可以理解他,但她已无法接受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下去。」他们的爱,走到了尽头了。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他望着她,静静地说。
  「哪怕我不快乐?」
  「是。」
  「哪怕到最後可能连爱都不剩?」
  「是。」
  「哪怕,我会恨你?」
  「是。」
  「我无话可说了。」
  再也没有什麽话好说了。
  回到台湾的日子,其实可以说过得很平静。
  开学之後,叶心栩的生活变得很有规律,上课与回家,她很乖巧很听话,每次都是很准时地回到家里。没有课的日子,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到处去乱跑。
  但她失去了曾有的快乐,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不是她不想笑,而是她真的笑不出来。大大的宅院里再也听不到她开朗的笑声,响亮的说话声,沈尉迟的身边再也看不到她耍赖地纠缠与撒娇。她很平静,什麽都很平静,情绪也好,说话也罢,都平静得如同一湖死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过得很不快乐,但所有的人都很识趣地保持沉默。
  一趟法国之旅,并没有解开她与沈尉迟之间的结,反而让它成为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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