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之结发夫  第十九章

作者:梅贝儿      更新:1423238464      字数:3105
  她眼皮好重。「你跟阿旺……要帮咱们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我会的,娘。」这句话勾起韵娘天生的母性,她也好想为相公生个儿子,下回若再逼她喝避子汤,一定当面把碗给砸了。
  听到韵娘亲口允诺,婶婆终于合上眼皮走了,神情好安详,仿佛睡着般,让众人既欣慰,但也难过。
  由于邢阜康经常要出远门,便曾交代过,由于婶婆的儿子、媳妇早就不知搬到何处,若真有个万一,就由叶大娘她们代为处理丧事,墓地也早就找好,等他回来,再挑一个好日子,将牌位迎进邢家祠堂。
  为了处理婶婆的丧事,韵娘只好把搬回邢家大院的事往后延,一直拖到了二月底,她才把这个决定说出来。
  麻姑一脸惊愕。「大奶奶要搬回去?」
  「我跟相公既是夫妻,岂有分开来住的道理,自然要搬回去了。」韵娘心意已决。
  「他总认为自己做的都是为我好,却不曾问过我的意见,这回我不再听他的话,什么以夫为天、三从四德,就把它们全丢了,我要让相公明白一件事,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会陪在他身边。」
  叶大娘倒是赞同。「大奶奶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夫妻本就该如此。
  「我也觉得这么做才对。」周大娘点头如捣蒜。
  没有主子的命令,麻姑不敢作主,更何况邢家大院里头都是些豺狼虎豹,要是有个闪失,又怎么对得起大当家。「可是……」
  韵娘端起主母的架子。「难道你不听我的话?」
  「当然不是……」她夹在中间很为难。
  「既然不是,咱们过两天就回去。」韵娘露出柔媚的笑靥。
  自己早该这么做了。
  这一次要让相公明白,她可不是个只会顺从,完全没有主见的女人。
  眼看阻止不了,麻姑也只好收拾东西,就在两天后,主仆俩坐上雇来的马车,在叶大娘的陪同之下,回到西递村,重新踏进邢家大院。
  【第七章】
  三月中旬,春暖花开。
  邢阜康终于又回到别庄,当他从周大娘口中得知婶婆过世的消息,心中无限感伤,接着又得知韵娘已经在十日前起程返回邢家大院,大为震惊,来不及细问,便片刻不敢停歇,立刻驱车赶回西递村。
  他马不停蹄地回到邢家大院,直接从南边角门回到飞觞堂。
  「大当家回来了!」
  见到数月未归的主子,老吴脸上堆满笑容,马上往院子里头喊,跟其他人通风报信,好赶紧出来迎接。
  。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大奶奶呢?」
  「应该是在屋里,大当家别担心,这扇门小的看得很紧,不会随便让人进来,其他人也都帮忙守着大奶奶,一切平安。」老吴想到几日前大奶奶突然从别庄搬了回来,又不便多问,只是尽好自己的责任,把门看好,自然也很清楚主子最担心什么,不等他问,就先说了。
  「没事就好。」邢阜康悬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下。
  于是,他大步穿过天井,已经有好几个婢女、嬷嬷出来迎接,推开正房的格扇门,屋里却没半个人在,只好又走出来。
  麻姑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从二楼下来,怯怯地见礼。「大当家。」
  「怎么就让大奶奶搬回来住了?」他沈着脸问。
  她早有挨骂的心理准备,便硬着头皮回道:「因为大奶奶坚持要搬回来住,奴婢也不得不听……」
  邢阜康瞪视片刻才问:「大奶奶人呢?」
  「在二楼的绣房。」麻姑指着正房楼上的厢房说道。
  绣房?他也跟着抬起头来,倒不晓得上头那间原本闲置不用的厢房,如今成了绣房,便顺着楼梯,直接上了二楼。
  待他推开绣房的门扉,跨进屋内,就见穿着杏红色大袄,上头镶嵌着各种精美花边和剌绣的妻子就坐在绣架前面,半垂眼眸,相当专心地刺绣,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咳!」邢阜康清了下嗓子。
  韵娘扬起螓首,佯装惊讶。「相公何时回来的?」
  「刚到。」面对妻子安然无事,放心之余,顿时有些尴尬。
  她盈盈地起身。「相公去过别庄了?婶婆的丧事,我已经办妥了,不过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她的儿子和媳妇,通知他们前来上香祭拜。」
  「我会命人去办。」他也觉得应当如此。
  「相公不问我为何搬回来住?」韵娘一面为他倒茶,一面问道。
  邢阜康端详着妻子看似神色自若的态度,心中忐忑。「为什么要搬回来?」
  难不成听说了什么?不过叶大娘她们并不是多嘴之人,应该不会说才对。
  「……因为我全都知道了。」他们之前已经拐了太多弯,好不容易才弄懂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韵娘不想再绕圈子。
  闻言,他的脸孔倏地刷白,徽墨般的瞳眸也跟着瞠大,身躯有些站立不稳,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还是令人猝不及防。
  他声音微颤。「你……全都知道了?」
  「是。」韵娘直视着他布满惊惧、窘迫、羞惭的复杂神情,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个男人内心的恐惧有多深,多不希望被她知道刻意隐瞒的「秘密」,但她不能因为避讳,就装作浑然不知,毕竟早晚都要开诚布公谈一谈。
  「包括相公的出身,以及为何逼我喝下避子汤,连送我去别庄的原因,也全都知道了。」她正色地说。
  「……」邢阜康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一刹那,邢阜康多么害怕看到妻子脸上也跟其他人一样,出现嫌恶、轻视,仿佛他是脏东西的表情,那是他最大的梦魇。
  韵娘冷着一张俏颜。「当我知道这一切,便做出了个决定,等见到相公之后,一定要狠狠赏他一记耳光。」
  「那就打吧!」这是他欠她的。
  她也当真举起右手,往邢阜康的左颊挥了下去,虽然力道并不大,还是发出清脆声响。
  邢阜康默默承受这一记耳光,如果还不够,想再多打几下,也会由着她。「我不奢望你原谅,但只要你开口,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即便我想求去,你也会答应?」她反问。
  邢阜康惊痛莫名地叫道:「不!唯独这件事……我不能……我办不到……」他不会休了她,更不想失去她。
  「为何办不到?既然相公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么又何必做夫妻?」韵娘红着眼眶,哽咽地问。
  他失声低喊。「我在乎!我当然在乎!」
  「如果相公真的在乎,就不会隐瞒我这么大的事,不会连真正的原因都不告诉我,就逼我喝下那碗避子汤,嫁进门不过五天,便把我送去别庄,从头到尾,相公想到的都是自己,因为你的恐惧和自私,就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不是这样的……」邢阜康急着辩解。
  韵娘毫不留情地指控。「相公在乎的是自己,根本不是我!」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邢阜康的要害,顿时脸色一片惨白。
  「相公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多么旁徨无助、茫然若失,完全不明白做错什么,才会得到这般无情对待……」泪珠随着她说的话,一颗颗滚下面颊。
  「相公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以为终于盼到了幸福,可才不过一夜,美梦就被击碎,接着又被打发到别庄……我不禁要问,难道这就是身为庶女的命运吗?」
  妻子的泪水和控诉,让邢阜康找不到脱罪之词。「我又何尝想伤你的心,我以为这么做是都是为了娘子好。」
  她听得气愤。「相公这么做,真是为我好吗?」
  「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你……」他吐出内心最深的不安。
  闻言,韵娘再怎么生气,还是为他心疼。「我也不过是侍妾所生的女儿,身分也高不到哪里去。」
  邢阜康无法不感到自卑。「那不一样。」
  「至少让我明白一件事,一个人的品性比出身来得重要,我有个死去的兄长,虽是庶子,但自小好学,个性诚实,又守规矩,长大之后必定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但是他却被大娘生的儿子打死了。」她说出心中最大的痛。
  他一脸讶异,因为听到的不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因意外过世的?」
  「这是周家的秘密,毕竟嫡子打死庶子,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最后便用意外结案,我连为哥哥讨回一个公道都做不到……」韵娘对天发过誓,要嫁得比几位嫡姐还要好、还要幸福,便是报复大娘一家人最好的方式。
  「世人总是特别看重出身,我和兄长却自认强过嫡兄、嫡姐,只因为是庶出,便饱受虐待和歧视,自然比别人更懂得这个道理,也许初时会感到震惊,不过只要了解相公的为人,那么出身便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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