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王妃  第十二章

作者:裘梦      更新:1389155031      字数:3984
  龙辰昱伸手帮她除去狐裘,并将她纳入怀中,用身体帮她驱除身上的寒意,带了几分不满地道:「敏儿太过心软了,这样的人必不会就此甘心认命的,须知打蛇不死反成祸。」
  徐玉敏伸手揉揉额际,打了个哈欠道:「他中了我的柔肠寸断掌,不出十里必定殡命,哪里会有什么后患?」
  龙辰昱身子一僵。
  难道是他把妻子想得太美好善良了吗?
  「我累了,你莫再来吵我睡觉。」
  龙辰昱突然不太敢吵她了。
  经过了蓝玉公子之事后,他们一路往北,终于在今天追上了传说中的无云上人,只是龙辰昱真心是有些失望的。
  这个就是在江湖中颇有盛名的无云上人?一身的暗灰道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道姑,前辈高人风范什么的真没看出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龙辰昱暗暗有些狐疑,看看妻子,想想她曾经一身素雅道袍、一顶暗绣莲冠,手持拂尘,看上去就有方外之人的高洁之气,反倒比不远处那个什么上人更有风范。
  龙辰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我师父常说,便是出家人也要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出家不等于要把自己人生的色彩全部都抛却,而只是抛却那些多余的爱恨情仇罢了。」
  龙辰昱深以为然。
  然后,猛然想到不对,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认真地盯着她的眼道:「敏儿,你的七情六慾不能抛,穿道袍什么的为夫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影响夫妻敦伦的三清戒律你也尽可以去守,为夫没意见。」
  徐玉敏开始是蹙眉,慢慢扬眉,而后瞪圆了一双凤目,里面全是雄雄火焰。龙辰昱放下车窗纱帘,阖上车窗,搂住妻子的腰,道:「看到这样的高人,为夫没什么兴趣下车了。」
  徐玉敏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我记得你是出来寻医治病的。」
  龙辰昱没趣地摸摸鼻子。
  徐玉敏挣开他的怀抱,理理衣裳,「不能以貌取人,我们下车吧。」能早一天让他恢复正常平王的形象最好,她有时实在受不了他扮白痴时的黏糊劲。
  龙辰昱只得带着几分不甘随着她下车。
  徐玉敏下车后便牵了龙辰昱的手不疾不徐地走上前,进入客栈,在无云上人的桌前站定,福了一礼,郑重地道:「小妇人听闻上人医术精湛,可活死人、肉白骨,此次专程寻上人帮拙夫治病,万望上人怜惜,替拙夫诊上一诊。」
  无云上人看了一眼被她拉着的龙辰昱,目光微沉,拿起桌上的拂尘,行了一礼,「无上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请坐。」
  徐玉敏又福了福身,这才拉着龙辰昱在一边坐了。
  无云上人伸出手放至桌上,看了徐玉敏一眼。
  徐玉敏抓着龙辰昱的手递到无云上人手中,然后紧紧盯着她,一副紧张的神情。
  若非早知就里,只怕连龙辰昱自己都要被妻子这样的神情给骗过了。
  敏儿淳良却不天真,知世故而不世故,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是一个老江湖。
  「脉象倒也无异。」
  徐玉敏的眼中蓄了泪,拿出一方丝帕擦了下眼角,道:「拙夫几年前头部曾受到重创,而后行为举止便与稚子无异,不记得过往种种,这可叫小妇人如何是好……」
  「娘子……」为什么他突然会觉得背脊有些凉呢,他的妻子会不会演得太逼真了。
  听她说了一遍,无云上人若有所悟,微微颔首,道:「如此便说得清了,只是这样失智的情况实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万望上人垂怜。」
  「贫道便试试吧,夫人也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徐玉敏破涕为笑,犹如破晓晨曦,瞬间照亮了龙辰昱的眸,「上人肯施以援手,小妇人万分感激,大恩无以言谢。」一边拭泪,一边招了下手。
  侍卫将一个包裹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的黄白之物闪闪动人心。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小妇人没有多大见识,却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本也不是什么重礼,只是一片心意罢了。」
  随行侍卫如今真心佩服王妃的演技,这声泪俱下、感情充沛,言行举止无一不符合着她的身分,毫无半分江湖气息,俨然是纯正大户人家的后宅妇人。
  无云上人听她如此说,便没再推却,只说:「这病急不得,少不得贫道要叨扰些日子了。」
  「求之不得,上人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小妇人总会满足上人的。」
  「总要寻一安静之处才好治病。」
  「上人无须担心,小妇人已命下人购置房产,今天便能入住。」
  「如此甚好。」
  徐玉敏微微含笑,凤目犹带被泪水洗过的清亮之色。
  龙辰昱看着妻子的神情有些痴了。
  浴桶内浓浓的药味剌鼻异常,连汤汁都是混浊不堪。
  龙辰昱整个人泡在里面,只觉从头到脚都颇不舒服。
  那个无云上人真的不是个庸医?
  针灸、药浴这些都能承受,可是他无法接受必须与妻子隔离的举措。
  但,既然是出来求医的,大夫有吩咐,自然只有照做的分。
  他已经有几日未见着妻子了,如果不是有侍卫跟着她,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联合了这个什么无云上人想藉机再次逃跑。
  在她没有为他诞下子嗣之前,逃跑这种事他是断断不能容忍的。一旦有了子嗣,有孩子牵制,她便是想逃也跑不远,那时他才无后顾之忧。
  徐玉敏进屋的时候,被这股刺鼻的药味激得忍不住咳嗽,并且眉头紧蹙。
  「娘子,你来看我了。」龙辰昱是真心欢喜。
  徐玉敏的脸色却不甚好,一边挥着手,一边走到浴桶边,拿着帕子掩了口鼻,低头状似看他,实则是看桶中那些残药,眸色更沉。
  「娘子……」这药有问题?
  徐玉敏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抓着桶沿,脸色变了变,说道:「虽说这药味难闻了些,但为了治病,你要乖乖的,不要随便闹脾气不肯泡。」
  这药浴果然是有问题的!
  「敏儿,我好讨厌泡这个,味道难闻死了。」龙辰昱读懂了她的神情,立刻就像小孩子见到了母亲,满腹的委屈找到了倾泄的对象,「哗」的一下就从桶中站起,跨出桶外抱住妻子便不放手。
  在这水气氤氲的屋子里,徐玉敏只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他他……竟然就这样赤裸着身子走了出来,还抱住了她……
  纵然他们是夫妻,纵然他们欢好过无数次,可这样的情形仍然让徐玉敏羞矂不已,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
  「敏儿,我好冷,你抱抱我。」他一边说,一边往她怀中蹭。
  屋外是冻人的风雪,屋内再是温暖也是大意不得,徐玉敏无奈之下只能拽过一旁屏风架上的布巾帮他擦乾身子,再穿上衣物,最后将自己身上的狐裘也披到了他的身上。
  「敏儿,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徐玉敏牵着他走到门口,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这味道确实太过刺鼻了,我去找上人说一说。」
  「一定要说,好难闻的。」
  徐玉敏拉着他去找了住在后院的无云上人。
  这间宅户是他们临时购置的,一共三进,前两进是龙辰昱夫妇和侍卫居住,无无云上人便住在最后一进的小院,平时是没人去打扰她的。
  见到无云上人后,徐玉敏便说了药浴的药汁气味太过难闻,请她换个方子。
  无云上人显得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龙辰昱闹着性子说什么都不愿再泡了,徐玉敏无法,只能尴尬地对无云上人笑,最后又领着他回前院去了。
  一回到夫妻俩居住的地方,龙辰昱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徐玉敏在软榻上坐下,倒了杯热茶喝。
  龙辰昱阴沉着脸色,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在她身边坐下,「那药浴有什么问题?」
  「用的时日久了,会让人的脑子变得更钝。」皇室之争向来是比江湖更凶险万分的,无云上人与龙辰昱素昧平生却如此陷害,想必……
  「还有吗?」
  徐玉敏的脸色微有些不自然,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咳……可能也会让你子嗣上困难些。」这个她其实不想说出来的,但又怕他不提前应对将来真出大事。
  他们到底是夫妻,有些热闹看看可以,有一些却不好真的袖手旁观。
  龙辰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突然笑了,伸手搂住她,低声调笑道:「有了子嗣,娘子便不会是我一个人的了,本王倒要谢谢他们。」
  徐玉敏愕然。
  龙辰昱忍不住将头埋在她的胸口闷笑。
  「无云上人怎么会被人收买呢?」徐玉敏有些困惑。
  「是人总有弱点,抓住了弱点,自然便能收为己用。」龙辰昱倒是不以为然。
  徐玉敏没有多说什么,那些权谋算计她是不喜欢的,也就没说的必要。
  龙辰昱的眼神变得狠戾,那些人不想放过他,他再也用不着对他们客气了,不过是兵权罢了,他们便如此罔顾手足之情,简直令人心寒。
  徐玉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因他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个男人是曾经统领大军与敌国交战的大将,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当无云上人又一次来为龙辰昱治疗,在她专心下针针灸的时候,侍卫偷袭了她,成功地让她变成了阶下囚。
  然后,龙辰昱从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他的脸色猛然间变得阴沉无比,看着瘫软在地的无云上人,冰渣子似的声音砸向她,「本王倒不知道自己何时竟成了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人了?为了羞辱本王,不顾兄弟道义,淫人妻女,还想让本王戴了那顶绿帽子,本王难道真是傻子,要认了这些不成?」
  坐在一边的徐玉敏一脸惊愕,难道这才是胞姐婚前失身的真相?
  皇家……太可怕了!
  胞姐不想嫁给变成愚痴的平王,而选择其他皇子倒是人之常情,坏就坏在那是别人设计好的。皇家的人不在乎这样会不会让徐氏一门招来灭门之祸,她那个傻到家的胞姐啊……
  眼角余光瞟过神色震惊的妻子,龙辰昱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本不想让她知道的,到底没能瞒住。
  徐玉敏脸上的惊愕之色渐去,神情慢慢变得冰冷。原来当初洞房之夜他会那样对待自己,是在怀疑她的贞洁……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只觉得整个人都似泡在了冰水里,再无一丝热气。
  她们姐妹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
  心中突然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他们这一场斗争让胞姐失了生命、让她失了自由,他们自己倒仍是活得逍遥自在啊。
  「把她带了下去,处置了吧。」龙辰昱不想再听,冷漠地吩咐。
  侍卫们提了无云上人离开。
  一时之间,屋中仅剩的夫妻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龙辰昱是不知如何说。
  徐玉敏却是不想说。
  「敏儿——」
  「我有些累了,先回屋躺一下。」冷淡地说完这句话,徐玉敏迳自走了出去,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半点。
  这摆明就是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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