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第十一章

作者:典心      更新:1372496946      字数:3885
  至于已经离枝,落在半空的花,则是急忙攀附住距离最近的一串花轴,在花串尾端荡漾。
  她晶莹的双眸,落到庭院角落,对梅缨露出浅笑,像是早就知道,有人正等在那儿。
  “过来。”
  白嫩的小手,轻轻招了招。
  诚惶诚恐的梅缨,困难的移动脚步,愈是接近秋千,双腿愈是颤抖。只要迈出一步,悲伤就崩解下一小块,当她走到姑娘面前时,泪水已不再滑落脸庞,只湿润她的双眸。
  “你为什么哭呢?”
  姑娘好奇的问,嫩嫩的指尖探出,沾了一颗未干的泪水,再抹在紫藤上。
  紫藤承受不住如此浓烈的哀伤。
  瞬间,绽放的紫花枯萎、凋谢。
  当花儿落尽,被遮蔽的阳光,这才能洒落入内,照亮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我的丈夫死了。”梅缨低声回答,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次,最后才从衣袋里掏出那把侧耳菇。
  姑娘拿起一朵侧耳菇,偏头倾听。
  静。
  姑娘拿起另一朵侧耳菇。
  静。
  明明在山坡上,还能吐露言语的一把菇,这会儿竟安安静静,佯装无辜的保持沉默,仿佛它们只是寻常野菇,听不见,更说不出。
  姑娘没有质疑梅缨,只是搁下沉默的菇,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对垂首站在松树旁,默默守候的灰衣人吩咐:“端一锅热水来。”
  灰衣人听命离去,过一会儿,就捧来火炉,将装着滚沸热水的铁锅往上头一放,阵阵热烟冒出,沸水咕噜咕噜的翻腾,像是模糊的威胁。
  灰衣丫鬟则是不须吩咐,就从膳房里头,取来精雕细琢的翠玉匣。
  当姑娘的小手,轻碰匣子时,匣盖被从里头推滑开来,一双银筷立起,脚步轻盈的走入她的手。
  瑟瑟发抖的侧耳菇,被银筷夹起,慢慢的、慢慢的挪到锅上,被热烟蒸薰,然后逐渐往下,锅里翻腾的沸水,如饥渴的舌头般拼命舔探。
  侧耳菇恐惧的蜷起,卷往银筷不放。
  “再不说,就迟了。”
  姑娘嘴上和善的劝着,握着银筷的小手,却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兴致盎然的戏耍,几度都差点将菇浸入沸水。
  最先出声的,不是银筷上的那朵菇,而是被搁在一旁,最小的那一朵。它受不了威胁,菇伞的绉折,忍不住松懈,藏在里头的字句迸出。
  要跟多的肝。要更多的肝。要更多的肝。要更多的肝。要更多的肝——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肝
  防备崩溃,菇群争先恐后的吐实,声音响亮。
  时间。时间。时间。时间。
  这是条件。
  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姑娘知道。
  侧耳菇能保留的只有字句,虽然能够重复,但是却听不出留下话语的,是男人或是女人、语调是高或是低。
  继续。
  太心急。
  男人的——
  杂乱的字句,随着菇伞抖动,一再重复又重复。直到姑娘将银筷,从沸水上移开,侧耳菇的声量才从几近刺耳,渐渐转成微弱。
  小手松开后,银筷被灰衣丫鬟接过,先用棉布擦干,才放回翠玉匣里。
  绸衣飘逸的袖,拂过沸腾的水,翻腾不已的水面,慢慢的平静下来,不论铁锅下的火焰再猛烈,水温还是逐渐冷却,最后清澄如一汪清泉。
  与绸衣同色的绣鞋,从最前端无声的滑入水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鞋面也没有因为入水而湿润。
  水因为姑娘的踏入,泛开欣喜的涟漪,淹没她的足、她的绸衣、她的长发、她的手、她的肩。
  等候在一旁,看得痴迷的梅缨,这时才回过神来,焦急的问着:“姑娘,您要去哪里?”
  水面上的美人首转动,清丽的脸儿映着水光,双眸格外闪亮。她嫣然一笑,持续没入水中,直到完全消失,残留的涟漪才荡漾出回答:“去找你丈夫的肝”。
  山林之间,黑色的蛟龙飞窜。
  黑龙的速度极快,坐在龙背上的姑娘,绸衣翩然飞舞,发丝在风中飘扬。她一手倚着龙角,闲适的晃荡双足,坐得舒舒服服。
  “朝山麓那个方向去。”
  她惬意的指点,前方的树木都自动让开,恭敬而爱慕的望着她经过后,才急扑上前,抢着闻嗅她留下的气息。
  黑龙从锐利的齿间,迸出不以为然的质疑:“你怎么会知道?”
  “蝴蝶说的。”
  她大方的提醒,从衣袖中拿出一条白色的绣线,垂落到黑龙的双眼之间。
  “那儿有猛兽横行,所以人类避开了这条路。”
  黑龙闷声不语,重重喷出一口气,想吹开恼人的白线,但白线就是动也不动。
  坐在她背上的女人,还话里带笑的问:“想起来了吗?那时,你明明也在场。”
  她往前倾身,依靠得更近,白线只在小手摆弄时,才会轻飘飘的晃荡。
  龙嘴里吐出一串模糊的咕哝。
  “什么?我没听清楚。”娇娇的声,轻轻的响。
  黑龙忍无可忍,终于恼怒的发出巨声咆哮。
  “够了!”
  吼声响彻云霄、遍传山麓,震动千年大树、万年积雪。
  “你有完没完啊?到底是要问到什么时候?”
  姑娘不怒反笑,手中白线一抖,直指前方。
  “现在。”
  腥风迎面袭来,饿得双眼发光的巨虎,被声响诱引而出。
  因为饥饿作祟,让它即使见到黑龙也不感到惧怕,血盆大口馋得直流口水,虎爪扑腾,跃到半空中用力咬下。
  怒火腾腾的黑龙正气恼怒气无处可去,瞧见有送上门来的饿虎,杀欲一拥而上,猛地挥出锐利的龙爪。
  闪光掠过,连积雪连峰的高山,都被刨出深长的五道口子,裸露出从远古之前,就被白雪覆盖的古老岩层。
  撕裂的痕迹由大而小,穿过奔跑的巨虎。
  龙爪太过锐利,被一分为二的巨虎丝毫无感,右边的身躯跨出,左边的身躯却没有跟上,这才扑跌在地上,朝天袒露剖开的那面,贴地的眼珠还在乱转,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绸衣飘扬,姑娘凌空落地,绣鞋踏在老虎前方。
  虎的胃在右半边,没有遭到破坏,仍一下一下的随着呼吸而蠕动。胃的表面一会儿浮现人脸,一会儿又浮现尖尖的屋檐,还有许多奇形怪状,辨认不出的东西。
  姑娘从袖子里,拿出预备好的剪刀,将蠕动的胃剪开。
  一个男人从裂口爬出,神情茫然,因为太久未见天日,双手紧紧盖着眼。在他之后,还有别的男人钻爬,逐一离开虎胃。
  直到第十六个男人爬出后,虎胃才扁皱下去。
  姑娘有些讶异,用手中的剪刀,把虎胃再剪开一些,仔细的翻找。她取出许多小小的建筑,还有更小的家具,以及人使用过的器具,确定虎胃都掏空后,才停手起身。
  “你在找什么?”黑龙不耐的问。
  “肝。最滋补的人肝。”
  那些应该在虎胃里,却又莫名失踪的肝。
  “这只虎吞了这些男人,就是为了他们的肝。”
  男人的肝,是妖物最好的补品。
  “找到了吗?”
  “没有。”
  她收起剪刀,眸光流转,若有所思。
  “是谁取走了?”
  无心的一问,却让姑娘再展笑靥。
  “暂时还不知道。”
  她攀着龙角,姿态曼妙的跃上龙背。
  “只是暂时的,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太心急。
  太心急。
  心急。
  对方已经急了。
  继续。
  事件会继续发生。
  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姑娘知道。
  她在黑龙腾飞时,静静的微笑,因为防备她的人或非人,代表格外在意她的干预,不论如何,双方最终会狭路相逢。
  如今,她只需等待。
  回返木府前,姑娘亲手去采集牛肝菌。鲜嫩的牛肝菌,用高山之巅的雪水煮熟,再撒入些许剪碎的灰纸,就由梅缨喂给荣钦吃。
  刚喂了一口,荣钦就有了气息。喂第二口时,就能自动吞咽。喂到第三口就恢复意识。当所有牛肝菌都吃尽时,他已经恢复正常,跟未失踪前一样强壮,失去的肝脏由菇菌取代。
  他带着梅缨回家,两人在父母面前,再度办了一次婚礼,让亲朋好友们见证,夫妻间很是恩爱,舍不得分开。
  几个月后,婴儿呱呱落地,母子都平安。
  众人来祝贺时,聊起当初的事情,每人都啧啧称奇。问起荣钦的状况,他说了除了不再吃菇菌外,都与常人无异了。
  第七章 信邪
  夏日,荷花盛开。
  藕花深处,僻静无人,停泊着一艘小船。
  青翠的荷叶,柔软细腻,硕大如睡觉时用的席子。各色荷花有红有紫、有白有粉,飘落在小船上,覆盖情谊绵绵的恋人。
  洪郎与钱家独生女儿娇儿,从去年秋季芦苇满塘的时候,就已经瞒着父母、亲友在此幽会。冬季时,河塘仅有绿水一片,两人相思极苦,到荷叶长出时再度相会,忍不住私定终身,有了夫妻之实。
  欢爱过后的慵懒,娇儿才醒来,睁眼就瞧见洪郎采下莲蓬,撕开之后挑出莲子,还用特地带来的银针,把苦涩的莲心,专注神情格外温柔。
  见她醒来,洪郎把莲子喂给她,还问:“好吃吗?”
  娇儿点点头,感动不已。
  新鲜的莲子,加上情人的细心,哪里可能不好吃?
  “洪郎。”
  她娇柔低唤,卧进他怀里,粉颊摩擦他的胸膛。
  “嗯?”
  “我们这样——”
  她欲言又止,咬唇想了一会儿,才谨慎斟酌用句,试探的问着。
  “下次也还是这样吗?”
  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名,幽会虽然甜蜜,也让她心惊胆战。
  一颗莲子又喂进她嘴里。
  “你别担心。”
  洪郎笑得更温柔,用手抚着她散乱的发,靠在她耳畔说道:“我已经存够银两,在城里买了店铺,近日就会到你家求亲。”
  他的呼吸,教人酥软。
  娇儿又羞又喜,脸红的抱紧情人,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我等你喔。”
  她娇怯的说,小小声嘱咐:“最好,能够快一些。”
  她的嫁衣早就绣好了,偷偷藏着不敢让家人发现。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洪郎疼宠的回应,在她发上印下一吻,慎重承诺。
  “从提亲到成亲,我肯定都会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几日之后,一封信寄到钱家,果真鸡飞狗跳,热闹不已。
  只是,这可绝不风光。
  最先读到信的钱父,气得全身发抖、眼前发黑。钱母读后则是脸色发白、哑口无言。至于娇儿,则是看到信的前几句,就奔溃的大哭出声,气恨的拿出嫁衣,用剪刀乱绞,直到精致的嫁衣都碎成残破的布片,长期的心血毁于一旦。
  气愤不已的钱父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带着家人们,把信捏在手心里,杀气腾腾的直冲四方街,闯进洪郎新开的店铺,一脚踹坏大门。
  “姓洪的,你给我滚出来!”
  钱父吼叫着,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气得泛红,连眼里也充斥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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