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靠山  第一章

作者:叶双      更新:1363326016      字数:6083
  望着手上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书册,眼儿发酸的颜平丝只觉此生只怕不曾这般了解一个人,尤其是男人。
  这份资料用钜细靡遗来形容也不为过,小自这个男人爱吃什么、爱做什么,大至这个男人的家世背景、事业版图,无一错漏。
  可愈了解这个男人,她的心情便愈沉重。
  也让她更加不懂,为何皇甫少天会如此憎恨这个男人,恨到宁愿在几年前一瞧见她的脸庞时,便愿意花费钜资,甚至以替曲醉瑶和尚初儿摆脱乞儿身分为饵,诱她卖身给他。
  他让她从贫困的乞儿生活中脱身,给了她如千金小姐一般的生活,尊贵得宛如皇甫家的半个主子。
  明明是个乞儿,可是身旁却是丫鬟如云,除了贴身大丫鬟之外,照顾她的嬷嬷也有两个。
  最重要的是,补汤补药,日日不少。
  因着和师父学过几年的医,虽然不精,可多少也分得出药材是否金贵,别瞧那些丫鬟每日端进来的汤药看起来总是乌漆抹黑的,可那一碗便能抵得了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吃穿用度。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知她早年困顿,伤了身底,所以才会这般注意她的身子。
  也因他这样的举动和关怀,渐渐对他倾了心,至于那些苦口的汤药,即使从日日饮、到几天饮一次,她也从不抱怨的一饮而尽。
  她以为只要自己够温柔、够听话、够爱他,那么他终有一日也会回报她的感情。 
  可随着时日过去,虽然她隐隐察觉出皇甫少天对她其实并无情爱之意,可是她却宁愿做个睁眼瞎子,直到那一日,他亲口告诉她要将她送到别的男人身边替他办事,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下人们不经意的窃窃私语竟是真的。
  他对任何人都是没有心,因为他的心早已死了,所以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竟然傻傻地爱上了一个无心的人。
  痛吗?
  其实真的是痛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可她又能如何?
  望着他那冷漠且心意已决的眼神,她摇不了头,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因为服从他的希望,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见她万分艰涩的点头与隐忍,他也只是欣慰的颔首,并且爽快答应她的请求,让她有时间与妹妹们一叙。
  与曲醉瑶和尚初儿一别之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明儿个他们的马车便要进入西南城,所以他不如以往的让她随意在落脚的客栈附近逛逛。她才下了马车,他便沉着声让她进屋休息,好养足精神应付明儿个的事情。
  听到他的命令,颜平丝并没有马上照做,抬头望着他那宛若冰霜的冷漠与执着,她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那股打从出了京城便一直悄悄埋在心里头的希望,也在转瞬之间破灭。
  她其实一直希望他能打消将她送到旁的男人身边的念头,可惜的是,老天爷似乎总不让人如愿!
  带着沉重的心情,她默默地跟着丫头们转身步入他为她备置的房间。
  她还来不及打量房里的布置,更来不及抚平受伤的心情,便听到咿呀一声,水漾的眸心蓦地浮现出他的面容。
  皇甫少天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直至她的面前,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望着他那冷然的模样,颜平丝连忙收起心里的忧伤,屈膝向他行礼,但是却被他狠狠的拒绝了。
  “我说过你不需对我行礼,因为她向来不会对我行礼。”
  闻言,她的腿旋即发软,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太习惯听他提到另外一个女人,可每回听到,她还是难受得像是有人拿着针,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的心坎里头扎去。
  一种极端的疼在她的全身快速蔓延,可怜的她却连喊痛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由心头的伤口淌着血。
  在他冷冽的目光中,她颓然无力地坐下,勉强漾出了一抹艰涩的笑容。
  “对不住,奴婢忘了。”
  “她也不会自称奴婢。”皇甫少天再次不耐烦的纠正,这回声音更冷,还透着浓浓的失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心里的那股疼,能让她立时昏去,可偏偏早已习惯了坚强的她,却做不出这种折辱自尊的事儿来,她的腰脊挺得更直,眼神透着倔强,深吸了一口气,傲然说道:“我知道了。”
  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责难的神情褪去,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赏。
  “很好,这样才像她。”
  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心儿透着冷凉,可她仍是勉力自持,水亮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明儿个,你就跟我一同出门,记得……”向来省话的他,难得破天荒的想要交代些什么。
  颜平丝却似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道:“容嬷嬷已经为我打点好一切了。”
  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痛,她索性主动提起,不是常有人说,痛到了极点,就不会再痛了吗?
  那么就痛吧!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麻痹,不再因他的一言一行而难堪、心痛。
  “是吗?”
  他相信容嬷嬷的能力,也知道应该要转身离去,毕竟他向来不会对自己的棋子多说什么。
  可瞧着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皇甫少天却反常地伫立在原地,紧瞅着她。
  望着他那晦涩难辨的神情,颜平丝迎着他的目光,却不懂他为何没有如以往一般转身离去。
  “少……天……”不能再喊他主子,因为那会让他觉得她不像那个女人。
  那一声呼唤,让皇甫少天的冷漠有了一丝裂缝,幽深的眸中渗入了难解的激动,甚至还夹杂着一抹渴望。
  他几个大步便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向来希冀能够亲近他的颜平丝,头一回有一种想要自他身边逃开的冲动。
  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可偏偏她退一步,他又前进一步。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他眸中流窜的那抹激狂却让她心惊。
  “再唤一声。”皇甫少天沉着嗓音命令道。
  “我……”猛然之间,她惊觉自己似乎认得这样的眼神,在她还在街上行乞时,她便见过不少,那通常是对她起了色心的人才会有的激狂眼神。
  凝着他的眸,颜平丝吓坏了,双眸死命地瞪着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接着感受到一阵刺骨的疼,她低头一瞧,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钳住了她的手腕。
  难不成他真将自己当成了那个洛小芽?
  纤细的身躯泛起一阵激灵,颜平丝顾不得手腕撕扯的疼,猛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少爷,请您自重……”
  话都还来不及说完,便惊觉到独属于他的气息更近了,仿佛就像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小芽……我好想你……你终于回来了……” 
  细细的呢喃在颜平丝的耳际不断响起,原本慌乱不已的心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望着早已失了理智的皇甫少天,倍觉屈辱的颜平丝银牙一咬,素手一挥,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便落在他的俊颜上。
  那一掌虽然打回了皇甫少天的理智,却也让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一片阴沉。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分!”
  冷冷地凝着她,皇甫少天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因为知道眼前的女人并非深爱的洛小芽,所以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主子苦心布了那么久的局,难道会想要在这时候功败垂成?平丝并非有意冒犯,只不过是在提醒主子罢了。”没有太多的激动,颜平丝只是淡淡的提醒,尽管恐惧,却仍努力维持表面上的骄傲和自持。
  若是两情相悦,或许钟情于他许久的她,会愿意将自己给他,可她明知在他的眼里她并非颜平丝,而是已逝多年的洛小芽,那种屈辱感让她完全无法释怀。
  “好一个提醒!”咬着牙,皇甫少天瞪着她那张酷似洛小芽的脸庞,就算有满腹的怒气,也无法拿她如何,但让一个乞儿这样羞辱却什么都做不得,却也让他愤恨难平,于是他出手攫住她的下颔,瞪着她说道:“就冲着你明天便要与他见面的分上,我可以暂时原谅你,如若明天你不能让他留下你,那么咱们这笔帐便一并算。”
  这是威胁吗?
  望着像是变了个人的皇甫少天,颜平丝只觉得好陌生,她以为她已经够了解他了,可是如今却发现她根本错得离谱。
  在她的面前,他向来彬彬有礼,从不曾表现过这样阴暗晦涩的一面,如今瞧着这样的他,她除了感到震撼之外,也添了几分不解。
  愈接近平阳城,他便愈显烦躁不安,完全不似以往那样风度翩翩、能容大度。
  这一切,都是因为危冬槐吗?
  可是从皇甫少天所给的资料瞧来,危冬槐明明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磊落昂然的男子,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为何会有这样的仇怨?
  她愈想愈是好奇,然而沉浸在思绪之中的她,完全没有发现皇甫少天眸中怒火愈炽,最后被彻底忽略的他,终于拂袖走人。
  冬藏寒梅,点点在枝头绽放着,那一簇簇的红,美丽而耀眼。
  危冬梅支手撑着下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美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浮现一抹孤寂。
  “傻丫头!”
  一声含着笑意的低唤,将兀自怔忡的她给拉回了现实。
  当她瞧见正带着温暖笑容瞧着她的兄长危冬槐时,她也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那勉强的笑意,可以明显瞧出她此时正陷入极度的低潮之中。
  见状,危冬槐的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他这人什么都不怕,唯一害怕的便是自家小妹不开心。
  “怎么了,有心事?”
  “没事。”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可那紧绞的柔荑却在在显示她压根就是心事重重。
  “真的没事的话,那大哥要去议事厅和众管事们议事了。”
  几年来兄妹俩相依为命,危冬槐对于妹妹的性子知之甚详,有些事她若不想说,嘴巴便会像蚌壳似的,闭得紧紧的,愈逼愈不肯说,反正这丫头没多大的耐性,迟早耐不住性子,自个儿向他诉苦。
  便是吃定了她这一点,危冬槐嘴角含笑,回过身,心里还坏坏的数起了数儿。
  相较于他的气定神闲,原本坐着发呆的危冬梅却是急了,也没想想方才明明是自个儿说没事的,现下反倒怪起兄长不够关心她。
  “大哥,你变了,都不疼冬梅了。”红唇儿嘟嘟哝哝,其中的抱怨倒添着许多娇意。
  “妹子这话是怎么说的,明明是你自个儿说没事的,怎么又变成我不疼你了?”危冬槐转回身睨着妹妹,脸上浮着促狭的笑容,嘴里却喊起冤来,像是受了无限委屈似的。
  危冬梅张嘴欲辩,可偏偏大哥总有能耐用一句话便堵得自己无话可说,杏眼圆瞪着大哥好一会儿,原本清亮的眸子,毫无预警地浮起了一层水雾。
  眼看着晶莹的泪珠就要滑落,倒吓坏了原本姿态悠闲的危冬槐,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嚷嚷道:“傻妹子,哭什么哭呢?大哥是同你说笑的。”
  急急地将宝贝妹子给搂进怀里,柔声哄慰,可她的眼泪却像是洪水爆发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瞧她那委屈的模样,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拧紧,这滋味甚至比一笔大生意被人硬生生抢走还要难受。
  “大哥干么欺负人家?”明明不见得是自己有理,可在大哥面前,危冬梅这个小无赖可是当得理直气壮。
  溺进了危冬槐那伟岸的胸膛,出气似的,她一个劲的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他那件价值不菲的绽青色缎衣上。
  自然知道妹子的那点小心思,口舌上赢不了他,明知他爱这件衣裳,她偏要报复的弄脏。
  这丫头啊,总是这点孩子心性。
  “这哭也哭了,衣服毁也毁了,你究竟碰上了啥不顺心的事,现在倒是可以说了吧!”耐着性子等妹妹发完性子,危冬槐这才用宠溺的语气催促着,完全不想理会等候他多时的那些商行管事们。 
  对他这唯一的妹子,危冬槐除了做兄长的心疼之外,更多的是歉疚,当初若非他轻信了那个女人,她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大哥,我想出门。”扁着嘴,危冬梅闷闷的说道,说着说着,还可怜兮兮地低着头,掰弄着手指。
  那委屈至极的模样更换来他一阵心疼,深邃的眸子不舍地凝望着她的头顶。
  “想出门做什么?”伸手,爱怜的揉着她的脸颊,危冬槐扬声问道。
  “我……”本要畅所欲言的危冬梅蓦地顿住,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戒。
  她才不要说,她可以肯定,若是她说要去赏梅,那么不到明天的时间,他们家的园子里就会种满一大片的梅花;若是她说想去灯会逛逛,那么几日后这危家偌大的园子就会挂满各式各样的花灯。
  她这个傻哥哥,惯会宠她的,可对于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却总是不肯应允,让她既气却又无奈。
  “哥,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的!”
  “为何不可能?”
  她身上有毒未解,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他的内力护持,若是她在外头毒发,谁能助她续命?
  这也是为何他宁愿散尽千金宠溺,却始终不肯让她轻易出门。
  “就算你真能关我一辈子,可我却不想待在家里头等死。”危冬梅嘟着嘴,气闷地说道。
  还没中毒的她,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姐,更是府里的小淘气,仗着大哥的疼爱,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更时时溜到市井之中,做些小奸小恶,享受着捉弄人的快乐。
  在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大劫之后,她倒是长大、成熟了许多。
  她知道向来疼她的大哥对她中毒之事有多自责,更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早已不比往昔。
  可知道是一回事,若真要她待在家里头等待阎王的召见,那么她还宁愿活得少一些,但至少过得自由自在。
  “丫头,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危冬槐原本闪着笑意的眸子顿时变得深沉,向来舍不得对妹妹说一句重话的他,忍不住出言低斥。
  原本已收了眼泪的危冬梅眼眶儿又红了,她望着大哥,委屈地说道:“这话又不是不说就没事,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想闷死在家里,我想趁着还有力气的时候,瞧瞧大川和沙漠,最好还要看看大海。”
  “你这丫头志气倒不小。”他取笑着,心里却不自禁泛起一阵酸意。
  皇朝幅员辽阔,寻常人想要看遍那些美景,只怕也是要穷尽一生之力,更何况是她这个身上负毒的小丫头。
  “那当然,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哥哥和小芽一样,走遍大江南北。”
  大哥是个商人,早年时总是南来北往的经商,她屋子里好多珍宝古玩、稀奇玩意儿,都是他为她搜罗来的。
  那时她就向往外头的世界,再加上小芽姊总在她的面前将那些山川大岳的绝妙景色描绘得栩栩如生,她自然就更加向往了。
  人都是有样学样的,有危冬槐这样一个大哥,和小芽那样的好姊妹,怎能怪她心有大志呢?
  “小芽吗?”沉吟着妹妹口中吐出的名字,危冬槐的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和怨恨,但很快便消散,让人来不及捕捉。
  “对啊,大哥,你说小芽都已经回家去三年多了,怎地都不捎封信来,真是个没心没肝的坏丫头,她可就别让我瞧着,否则我定不饶她。”
  没想到妹子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一愣,可他好歹也见过不少世面,自然很快便能回复心绪。
  “傻丫头,人家小芽或许有很多事儿要忙,自然不会记得要捎信过来,或许她与咱们也就那一年的缘分了。”
  “大哥怎么这么说呢,难不成大哥也学外头那些风流的公子哥儿,有了新人便忘旧人,人家小芽还一心想要当大哥的妻子,你们也相爱,不是吗?”他轻描淡写的说法,自是引来了危冬梅的不悦,只见她红唇一嘟,显然又不开心了。
  见状,危冬槐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只觉今日的妹妹恁难缠的,不想她再继续沉浸在关于洛小芽的事情之中,他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会,连忙说道:“不如这样,大哥今儿个挑灯夜战,把事儿都忙完了,明儿个大哥亲自带你出去走走,好吗?”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她喜不自胜的瞪大了眼,然后像匹小野马似的冲进大哥怀里,嚷嚷道:“大哥可不能食言,否则……否则……”
  见她否则了半天,却想不到威胁的话语,危冬槐再次为她的心思单纯而心疼着,于是环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道:“大哥何时失信于你,只不过你得答应大哥,今天得要好吃好睡,储存一些体力,否则明天要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大哥就不带你出门了。”
  “嗯!”危冬梅用力地点点头。
  只要能出去,她哪还会有什么事不答应的。
  暖暖的冬阳日正当中,晒得人的骨头都要酥了。
  耳里听着妹妹在马车里和丫鬟的逗笑声,再迎着徐徐的暖风,危冬槐向来沉重的心思,仿佛也稍稍飞扬了些。
  紧抿的薄唇难得染了一抹笑,心中正庆幸自己这回终于没有食言,带着妹妹出门逛逛,否则又哪里能见到她开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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