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丝  第一章

作者:陈毓华      更新:1358573714      字数:7038
  不会吧!
  她跑得很快,去势也快,一脚踩下去,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又往前跑了好几个大步。
  好像踏到什麽怪怪的东西了。
  那声闷哼清楚得很。
  这里是镇外僻静的小路,平常荒烟蔓草,只有蛇鼠出没,方圆几里内都不见人烟,要不是今儿个她贪看城里的热闹,误了回家做饭的时辰,还不会从这边经过呢。
  回头一探,草丛中,一个看起来身量与她相差无几的少年姿态诡异的仰天躺着。
  她看看自己的脚丫子,又瞧瞧那人身上的黑印子,咽了口口水,慢慢靠近。
  踩了人,总要去说声道歉。
  那少年双眼紧闭,再看仔细,这才发现他很瘦很瘦,薄薄的身板近乎没有厚度,难怪她忙着往回家路上赶的时候,一匆忙,压根没发现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身上的衣料很好,金丝玉缕,只是整个人像是经过长途跋涉,衣衫褴褛。
  「对不住喔,小后踩痛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她问得很轻,声音软软的,让人想到外酥内软的炸麻糬。
  那人什麽回应也没有,方才那模糊的哼声好像只是一时的错觉。
  小后蹲下去看个仔细,他的胸口不见一丝起伏,更令人惊恐的是他的额头有个大窟窿,血色已经转黑,身下淌着大片血迹,几乎是个血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惊骇,没跑也没尖叫,略微颤抖的伸出手指放到他鼻下——
  还有一息尚存。
  不过也就那麽浅浅的。
  只是这一息,可能随时会消失。
  说可能,因为她不是大夫,凭的是直觉。
  「怎麽办、怎麽办呢?小后可没银子给你请大夫,又或者……小后可不可以装作没看到你?」这附近没有人家,而且看他伤势沉重的样子,等她跑回镇内找到大夫再回来……能活的机会好像很渺茫。
  好为难喔!
  不救,这人会死掉。
  救了他,云端会生气。
  云端人很好,他通常很少生气,一旦真有事把他惹毛了,可是顶顶顶顶可怕的。
  小后一脸苦恼,心里头挣扎了半晌。
  决定了!
  惹云端那个好好先生发火比较可怕。
  「反正你也不认识我,小后就当作没有看到你好了。」她自我安慰了一番,心一横,起身就想走。
  也不知道该怪她的动作太慢,又或许是人的求生本能使然,她在移动的同时,冷不防脚踝被爪子般的东西一把构住了。
  因为事出突然,那爪子又冷得像从冰窖里拿出来似的,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她被这麽一拉,差点跌了个五体投地。
  她打从心底抖了两下,扭过小小的身子回头看,地上的血人不知道什麽时候两眼打开,眼中都是血的瞪着她看,那模样看起来格外骇人。
  她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在她转身的同时,那只大概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住她的手因为後继无力,松了开来,摊在地上。
  可她被那双红眼瞪得全身发凉。
  「小后知道、知道了,你别瞪我,小后胆子小。」
  她重新蹲下,摸索了一小阵子,从草丛里寻到一颗表面非常不规则的石头,撩高袖子,二话不说就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顿时,皮开肉绽。
  她忍着痛,丢了石块,把伤口凑近他的嘴边,再用右手捏开他紧咬的嘴,好让鲜血可以顺利的流入他口中。
  他无力的任她摆布。
  片刻过去。
  这样就可以了吧……她收回手,用袖子掩住自己慢慢止了血的伤口。
  那双红通通的眼瞅了她一眼,随即沉重的阖上了。
  「这给你,醒来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她能给的,只有半个时辰前从办喜事人家那拿到的喜糕。
  抓来他的手压住油纸包。「要顾好喔,要是被野狗什麽的叼走了,小后可是不负责任的喔。」
  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又继续蹲了一下。「小后会想办法再回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喔。」她真的得回去了,做饭来不及了啦。
  撩起裙子,朝着羊肠小道拔腿就跑,长辫子甩动的背影很快在路的尽头剩下一个小黑点。
  半炷香後,她气喘吁吁的跑进一间农家小院。
  房子是一吊钱租来的,院里还有几户人家,半堆草垛,矮墙边搭着晾衣竹竿,房门打开,简陋的房间只有一方土炕和一张方桌。
  听见开门声,有人掀了帘子从另一道门探出头,手里拿着长勺。
  「小后吗?」
  「云端。」在外头就看见屋子烟囱的炊烟,进门饭香扑鼻,她还是回来晚了。
  「洗洗手,可以开饭了。」男子穿着粗布褐衣,短打扮,却有一张不似贩夫走卒,温润如玉的五官。
  「小后本来想回来煮饭给云端吃的。」女子绞着手指,很不好意思。
  「哦,今儿个在外头做了什麽坏事?」他看也不看的问。
  「哪有,家是云端在养,活也是云端在做,小后总得做点什麽……」她也是有用处的好不好。
  「你可以做的事情可多着了,不急着非要下厨,去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马上去。」她从男子的腋下钻过,进了厨房,从水缸里用水瓢舀了水到木盆,好好的洗了脸和双手。
  待回到饭桌,饭菜已经上桌,一个汤碗,一碗咸菜,几块饼子,虽然只是简单的薄饼和汤菜,要和大杂院的其他人家一比,他们家的吃食其实是好得过分了。
  云端宠她,简直无法无天。
  这个小院里,几户人家都是苦哈哈的,一年到头,要等上年节也许才有那麽顿汤肉吃,只靠云端给东家打零工的他们,却几乎时不时的饭桌上就有那麽一碗汤肉,这碗汤肉,馋得每户人家都红了眼睛。
  邻家大娘看不下去,总会背着她挑她错处,云端却从没在意过,他总是笑笑的说:「日子是我们在过,又何必管旁人怎麽说。」
  「云端今天不是有木工的活,怎麽早回来了?」她抓起薄饼,才想夹菜,云端却已经夹好一份,给她递了过来。
  他总是这样,只要上工的路程算不上远,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看她一眼,他这举动常常惹来工人们讪笑,他却从来不改。
  「进度超前,工头让我们早点回来,倒是你野哪去了?不会我前脚出门,你後脚就跟着溜了?」不是责备,只是话家常的口气。
  「黄医馆的生意太好,小学徒们忙得不可开交,我答应坐台掌柜替他跑腿,送药去给住在东村那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奶奶,赚了三文钱,送药回来路上看见人家办喜事,就去凑了下热闹了。」
  「没有人欺负你吧?谁敢对你不好,我去教训他!」
  不分青红皂白,谁敢动她一根寒毛,云端就会去跟那人理论拚命,从她有记忆开始,他一直是这样,简直不讲理的护着她。
  面对他的关心,她娇憨的笑,用力的摇头,嘴角像菱角弯弯的勾了起来,接着大口咬饼,露出了一节细白的手腕。
  「手腕怎麽伤了?」
  「哪、哪有……」饼咬不下去了,噎在嘴里的也忘了要吞下,她低下头,把饼放下,把袖子拉回来盖住伤痕,藏到身後。
  她不会撒谎,尤其对着云端,辩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真是欲盖弥彰。
  可见她那模样,让云端有再多责备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还太小,不懂得人心有时比野兽还要可怕的道理。
  「云……端……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气我……」她嚅嗫道歉。
  「我也不是要说你,不过,你不会忘了我们为什麽会从邛村搬到潼县,又从潼县到这镇上来吧?」他口气不禁软了几分。
  我知道,是因为小后……她在心里头接了话。
  「流言蜚语会杀人的……那种杀伤力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就算你做的都是好事,但是谁会想那麽深?那些人看的只有表面,看见你的与众不同,就把你对他们的好全都忘了,忘恩负义这些人!」面对保守无知的人们,她得到的从来不是英雄般的待遇,而是唾弃和屈辱的对待。
  他曾想过,搬到深山野地他们也能过活的,只是那麽喜欢人群的她,看到热闹就会两眼闪闪发亮的她,他实在不忍心让她离群索居。
  「小后知道云端是为我好。」
  「唉﹗」云端长叹一声,拍拍她放在桌面上拧得紧紧的小手,声音里尽是说不出的温柔。「我知道你心里为难,真要那麽喜欢,想救人就去救吧,了不起,我们再搬一次家就是了。」
  她笑了,弯弯的眼,翘翘的唇,像花儿一样的微笑。
  「小后就知道云端最好了!」
  云端赶紧别开眼,又忍不住再回头多看两眼。他知道只要她一直像花儿对着他微笑,他愿意就这样无悔的走下去……
  X
  北大陆.平遥城
  一匹神骏的红鬃烈马,四蹄如飞越过南城门,直入平遥大街,在惊翻了市集上的小贩摊商、路人甲乙,折进东大街唯一的一座府邸—— 翽王府。
  翽王府有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围墙,马儿使劲奔腾,花了一刻钟才来到王府大门。
  马背上的人到了气派凛然的朱红门口并不下马,也因为专职报讯的门僮早在半盏茶以前就传回来王爷回府的消息,门房屏息以待,一听见马的嘶鸣声,中门马上敞开,移开门槛,让那人长驱直入。
  来人性急,压根不等中门全开便策马惊险的钻入。
  待马匹远去,几个门房个个流了一身冷汗,庆幸小命依旧安在。
  男人如入无人之境的穿过一、二进的门,门内各自忙碌的丫鬟仆役运气可没门房那麽好,反应不及的,听见马蹄声已经躲避不了,吓得脸色发青,手上物品掉了一地,以为就要葬身马蹄下了。
  即便命在旦夕,也没有人敢从嘴里发出一点尖叫声,因为丢掉小命的方式有很多种,马蹄下也许还能心存侥幸,留下半条小命,可惹恼主子,那下场就不知道会是什麽了。
  那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银红奔驰的姿态——
  不妙,很不妙,众人的肩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捡回一条小命的赶紧拾起掉落的什物,该回哪的赶快回去,被马踢到的,该送医的赶紧送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因大家心知肚明,银蕲殿又要生事了。
  远去的人马才不管那些下人的心思,来到殿外,也不等马儿停下,人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大步流星的穿过栽满花香的回廊,美景视而不见,花香嗅而不闻,他的眼里什麽都没有,此时一个端水的奴才低头从另一处甬道的转角处过来,就这样冷不防的和扈桀骜撞个正着。
  盆里的水溅湿了他。
  奴才睁大双眼,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发颤的跪地不起,死死往地上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饶了奴才一条小命!」
  他充耳不闻,手里拎着的马鞭挥了出去,把人往死里打,那鞭笞将奴才的衣裳鞭成碎屑,皮开肉绽,哀号声从凄厉到微弱,片刻,奴才已经是鲜血淋漓,昏厥倒地。
  「静和?」他轻唤一声。
  「小的在。」音色铿锵有力,一个高大剽悍的男人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身玄衣,眼神冷如坚石,对眼前的血腥事件无动於衷。
  「拖下去!」
  「是。」
  静和一点头称是,马上出现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把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奴才拖了下去,又有几人把方才染了血的地板很快洗刷乾净,就好像那个地方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麽事一样。
  怒了就鞭人致死,这在翽王府,稀松平常。
  奴才是什麽?不就是猪狗一样的存在。
  「京里头有事惹您心烦了?」静和大胆的问。
  王府里,不,应该说整座平遥城,王爷的话如同圣旨,王爷没有发话,他们这些属下是绝对不可以说话的。
  扈桀骜一脚踹开殿前四扇折门,眼中的阴戾寒意教人不寒而栗。他头也不回喝道:「滚远点!」接着,砰地一声,门由内关了起来。
  静和没有被他骇人的口气吓到,只是瞪着银蕲殿的门。果然,不到喘口气的时间,殿里头传出了令人心惊胆颤,各式各样物品坠地的疯狂声响。
  他招了招手,候在远处的内院管事快步的低着头小跑过来。
  「等一下派人来收拾收拾。」
  「王爷癫症又发作了?」内院管事肝胆俱裂的轻声问。
  「别多嘴。」
  「小的晓得。」内院管事大气不敢多吭一声。是啊,这里是王府,下人们多做事、少说话才是正理。
  他颔首,垂着头下去了。
  至於静和,他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捧着随身的剑,如同石雕的守着门,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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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使丫头每天要干的活很多。
  提水,到厨房帮忙,跑腿,洗衣,浇花,烧茶炉子,从早到晚四处忙着,又因为她听话好指使,习惯逢高踩低的婆子、丫鬟好像没把身上的活儿全推给她,已经算客气的了。
  是不是自己的活儿,她不计较,也不吭气,寒意逼人的早晨,她已经洗好一大盆的衣服,露出半截手臂的细白小手在寒风里已经冻成青白色,更别提身上只穿着薄薄交领的袄子,让人看了就发冷。
  云府的人都知道,在云府,小后是个奇怪的存在。
  「喂,她真的是少爷带回来的人?就算没能在身边好生伺候,也轮不到在後院干这些粗活吧?」院子里扫地的仆妇瞟了那瘦小的身子一眼。
  地广人稀的北国国土宽阔,与其他三国国界间都是高山峻岭的雪峰冻土,经年被冰天雪地覆盖,可也因为生活严峻,女子一样要担负起男人的工作,无论男人或是女子多属高剽悍,像小后这样细柳条的女孩子极为少见。
  「你不知道那位爷啊,多年前就跟家里脱离了关系,这回大老爷重新纳他入门,据说是那个丫头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才点头。」
  「就是独居在嘉乐堂里养伤的少爷吗?」跪了一天一夜,可不是容易的事。
  「就是,你来府里上工的时日浅,不晓得少爷可是大老爷嫡亲的儿子,云府的独苗,以前在家时可当成金珠宝玉的宠着呢。」
  「那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等局面?」
  「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下人能说嘴的,总之少爷回来是回来了,也不知怎地,大老爷和夫人都很不喜欢那丫头,说是可以给一口饭吃,却什麽事都袖手旁观,那孩子为了挣口饭吃,也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过怎麽说都是少爷的身边人……」
  「她是个没脾气的人,她不说,大老爷也默许,那些存了心的不糟蹋她糟蹋谁?」唉,人善被人欺。
  说的也是,自己都不吭声了,别人又何必替她出头。
  「小后,少爷要见你,放下手边的工作跟我来吧。」云端房里伺候的丫鬟西画从月洞门里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两个仆妇说的话,站在那儿,像是连靠近都不愿意,远远地叫着小后。
  她木然的放下待晾的衣裳,双手垂放在裙兜里。「那……我回房换件衣服。」
  她,不能穿这样去见云端。
  「都这副模样了还讲究什麽穿着,你以为少爷还看得上你吗?这点心思你最好留在肚里烂掉,不然,有得你苦头吃的。」云府里的丫头谁不希望有机会能在少爷面前露露脸的,可是少爷回来这麽久了,没有谁上过他的心,也不曾多看过谁一眼,就连她这天天在他面前尽心服侍的人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她虽不是绝色,可长相也不差啊!
  「小后要回去换衣服。」她坚持。
  「你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西画好想上去掴她几个巴掌。「给你一刻钟,要是敢让我多等,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小后直接转身走人。
  她这态度又惹得西画差点把手里的帕子给撕了。
  好个目中无人的臭丫头!
  小后不敢耽搁,很快回到又小又窄的下人房,掏出放在床头扁扁的包袱,从里头挑出一件她以前常穿,半新却乾净的常服。换好之後,又用五指梳拢了凌乱的头发,重新用红头绳系妥,检视过妥当了,这才撩起裙子,往云端住的院子飞也似的走去。
  她不是第一次来嘉乐堂。
  这院子坐落在云府最好的位置,亭台楼阁无一不全,可以想见云家夫妇对云端疼爱的心。
  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是个有眼色的,见到她直接省了通传手续,敞了门,让小后直接进了熏着安神香,温暖如春的内室。
  内室里,云端斜靠在红木榻上,背後垫着迎枕,西画捧着热巾子,一旁的小丫鬟端着药碗,正在伺候云端吃药。
  「云端!」她拍拍自己的颊,露出嫣然的笑容,态度从容淡定。
  「少爷的名讳可是你能叫的」西画开口就是训斥,她就是看她不顺眼。
  「一直以来她就这麽叫的,你有意见?」看见小后的身影,云端拘不住嘴角的笑容,略带虚弱的尔雅面容,因为这朵笑容就像云破月般更显得俊美无俦。
  「少爷,这不合规矩。」西画几乎看傻了眼。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这丫鬟逾越了。
  西画一脸不甘愿又不敢违逆,最後愤愤不平的带着小丫鬟一起退下了。
  「过来这边让我看看。」云端对着小后招手。
  小后笑得天真自然,弯弯的眼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什麽,两人依旧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他还是那个她可以随意撒娇倚赖的云端,她自己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仗恃身边有个大靠山的丫头。
  「云端看起来好多了,气色也好,人也有精神。」她左右打量,满意的点点头。将养了这麽久,效果总算出来了。
  「每天补品药汁轮流着吃,我现在仅是闻味道都怕,看看我,除了还不能下床,哪还有什麽问题。」他轻言微笑,如春风温润,如水泉绵软。
  她看了眼云端盖着双腿的被褥,细微的颤栗滑过身躯,但随即低眉敛眸,把心里的翻江倒海收入掐着掌心的十指里,然後巧笑,「云端会好的,只要你继续好好的养着,很快,很快就能恢复像从前那样了。」
  「像从前那样?追着小后跑,从街头追到街尾,闹得人尽皆知我家有个野丫头?」
  她的嘴张了又阖,眼眸隐忍,唇却笑得好像云端真的说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那样勾起了弧度。
  「不过,我看着看着,怎麽你好像又瘦了些?」他的脸飘过不易察觉的怜爱之色。
  是年岁增长,身子拉长的关系吗?
  「我每天好菜好饭的吃着,哪来的腰身?再说了,外面的姑娘现下流行苗条,我还巴不得能跟上一点流行呢。」
  是吗?
  「这样的你就很好了。」他由衷表示。
  在他眼中,只要是她,都好。
  她一副让人戳了两刀的表情,但很快隐去,又一副坦然如明月的样子。
  「你坐近一点,让我瞧瞧。」是因为太多日子没见着她吗?总觉得每见她一回,一次比一次沉默,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她不依了,头摇得波浪鼓似的。「才不要呢,云端身上都是药味,别熏着我了,你知道我最吃不消那个味道的。」
  他也不恼,振振袖子,果然身上除了药味还是药味。
  「你不说我都没察觉,果然人在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下回你来我让人先把屋子熏熏,你就不觉得难受了,不过,怎麽还穿着旧衣裳,府里给你做的冬衣不合意吗?」
  「怎麽会不合意?之前是秋衣,前几日又是冬衣,就算轮着穿,天天也穿不完,反正都在府里走动,也不出门,而且穿着旧衣服舒服嘛,哪天云端可以出门走动了,小后再来好好打扮,给你惊喜好不好?」
  在回到云府之前,她从来不曾对云端说过一个字的谎言,回来之後,却谎话连篇到说谎都不会咬到舌头,而且,还会以为那些都是真的。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过去的他和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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