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到奶娃娶到妻  第一章

作者:绿风筝      更新:1354267782      字数:4006
  二○一二年,台北。
  离开公寓后,低头看了腕上的表面一眼,戴沂纯头也不回地转身狂奔。
  早晨微凉的空气迎面而来,趁着大口呼吸的同时,灌进心肺,冲上脑门。直到奔进捷运车站月台,惊险万分的挤进人满为患的车厢,像个溺水的人般紧紧拉住一只吊环,戴沂纯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闭着眼睛,不住喘息,胸口震荡得厉害,心跳如擂鼓。
  片刻,呼吸稍微和缓,她睁开眼,列车已经驶入地下轨道,城市街景不再,前方的车窗玻璃上映照出一抹再熟悉不过女性的身影—
  齐眉刘海下是一张巴掌大的脸蛋;沉默让两片唇瓣被拘束的抿成一条直线;因为匆忙而忘了束起的发正披散在纤瘦的肩膀上;秀气的鼻梁上压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盖掉她三分之二的素净脸庞;不同于其他女性上班族的花俏打扮,纤瘦的身子穿着深浅对比的衬衫、长裤,外头套着一件兜帽的薄外套。
  那是她。
  朴素而平凡的她。
  当身旁的人不分男女纷纷低头刷弄智慧型手机萤幕的时候,唯有戴沂纯瞪大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瞬也不瞬的看着车窗倒影中那个紧拉吊环、置身于拥挤人群里的渺小自己,看着偶尔列车到站,门一开,刮起的风拂过她肩上披散的发,带起弧线,在她颊边飞扬舞动。
  虽然神情看起来淡定,可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外表下,其实藏着她的心急如焚。
  视线几乎是每隔几秒钟就往手表上的指针瞄去一眼,只要看见指针又走了一格,心就会忍不住抽 动一下。
  她快迟到了,这对才上班第三天的她来说,不能也不该!
  三天前,透过人力派遣公司仲介,戴沂纯来到一家小而美的私人法律事务所担任临时约聘助理,据说连同她在内,整间事务所就只有三个人。
  她的直属主管汪姊是名干练的中年妇女,除了掌管事务所的行政会计工作外,时不时还得充当大老板姜律师的法律助理,整理出庭资料。
  这位支撑事务所所有运作的汪姊,很不幸的在星期五的下班途中发生车祸,导致左脚骨折行动不便,因此迫切需要一名小助理来帮忙打杂跑腿,遂透过人力派遣公司紧急找到可以在星期一立即上班的戴沂纯。
  汪姊长相严肃,但人不坏,在她的指点下,戴沂纯很快就适应了这份工作。
  “沂纯,你先过来一下。”
  听见汪姊喊她,正在影印资料的戴沂纯立刻来到跟前,柔声问:“汪姊,有什么事?是不是要上洗手间?来,小心搭着我的肩膀,我扶你。”
  扬手制止,“不是不是,我有别的工作要交代你。”
  经过两天的共事磨合,汪姊对戴沂纯勤奋又听话的表现很是满意,临时决定交付她一件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又很重要的工作。
  没等她发问,汪姊迳自拿出一大串钥匙,将其中一支别着HelloKitty吊饰的铜制长钥匙取下来交给她—
  “姜律师明天出差回来,而我明天上午刚好要回医院复诊,这是事务所大门的钥匙,开门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不用特地提早来,可是也别迟到,免得让姜律师被困在门外,姜律师可是很会记仇的!”
  “是。”接过钥匙,戴沂纯谨慎的收在包包内袋,防止遗失。
  “也别让他知道我在背后说他很会记仇,因为,姜律师可是真的会记仇,知道吗?”
  汪姊的特别叮咛令戴沂纯为之莞尔,漾开浅笑的同时,忍不住对汪姊口中那个爱记仇的姜律师产生好奇,脑中偷偷揣想着姜律师的形象—
  这间事务所看起来颇有年资,光是门外那块书法题字的木头招牌就堪称是古董级的,更别说事务所内部到处是旧桌椅、旧台灯、旧书柜,所以她猜想,汪姊口中那个爱记仇的姜律师,应该是个脾气有点古怪、做事一板一眼、顶着花白头发、德高望重的老律师。
  而经验法则告诉她,像这种上了年纪又有声望的老人家,特别严以律己,习惯早睡早起,上班时间自然也会比别人早,为了给老姜律师一个好印象,她决定还是早点出门上班去,免得惹得老人家不快。
  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大早戴沂纯特地提早将儿子送到好友兼室友李璐的妈妈家,怎知儿子突如其来的一场情绪性哭闹,绊住了她出门上班的脚步,她花了好长的时间试图安抚儿子的情绪,却还是徒劳无功,这一折腾,反倒让她比原本的预定时间足足晚了二十分钟才离开。
  虽然这只是一份短期的派遣工作,但她一点都不想搞砸,因为她寒伧的经济,需要这份工作的薪资养活她和孩子。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捷运却还迟迟不到站,戴沂纯只好卑微的转而寻求神秘力量的帮助,虔诚祈祷幸运之神能多眷顾她一些,千万别让出差归来的老姜律师比她这个小小派遣员早一步出现在办公室。
  列车又过了好几站,蓦地,外套口袋里的电话传来一波震动,她伸手进去摸出一只旧款手机,望着来电显示,胸中微微一悸,连忙按下通话键—
  “妈咪!”
  带着浓浓鼻音的甜蜜呼唤传来的同时,戴沂纯想起出门前儿子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心蓦然揪紧,狠狠发疼。
  她是个单亲妈妈,二十岁那年意外怀孕,孩子今年已经三岁了,尽管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她从不后悔。
  她爱极了她的恩恩小宝贝!
  但是,今天早上,她却让他伤心了。
  因为必须外出工作,她不得不狠心的抛下生病不适的他,无视于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哀求,决绝的让自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恩恩,对……”
  她还来不及说出道歉,恩恩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说:“妈咪,上班要加油喔,恩恩会乖乖的跟婆婆在家等妈咪回来,恩恩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妈咪不要担心。”童稚的语调,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
  戴沂纯觉得两只眼睛热得厉害,好像有什么液 体在眼前狂猛蓄积,她强忍住夺眶的泪液,吸了吸鼻子,抑着嗓音说:“妈咪会加油的,恩恩也要好好休息,这样痛痛才会快快不见,妈咪答应你,下班后就马上去接恩恩回家。”
  得到妈咪的承诺,心情获得宽慰的恩恩在电话里软软撒娇道:“妈咪,我最爱你了。”
  她心头一暖,“妈咪也爱恩恩。”
  儿子的爱,抚慰了她的内疚与自责,也让她心中盈满拚斗的勇气。
  她发誓,哪怕将来的生活再苦,只要是为了她的小宝贝,她都会咬牙撑下去,永不放弃!
  这辈子她无法给孩子应有的父爱,但绝对会给孩子加倍的母爱。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家颇有年资的事务所。
  白话一点就是—够旧、够老。
  没有人知道,这间不起眼的律师事务所,其实是南台湾商界赫赫有名的姜家第二代成员所创立的。
  姜睿明是事务所的第二任负责人,也是姜家第三代长子。
  一年多前,他从自己打小崇拜的四叔手中继承这家要倒不倒的小小事务所,无视于爷爷、父亲为此气得脑充血,他老大每天乐得帮人打离婚官司,成为继姜四叔之后,姜氏家族的第二只黑羊。
  事务所没有时尚的室内设计,也没有响当当、闪亮亮的招牌,只用一块上头用苍劲的书法笔触大剌剌写著“姜律师事务所”的斑驳木头权充。
  招牌左边是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中间嵌着一片花样老式的毛玻璃,显然不想让外人得以清楚窥视门后的一举一动。
  看在姜睿明眼中,这其实是很多此一举的,然而,还不只如此—
  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像这种三岁小孩随便一撞都有可能当场彻底散掉的单薄门板,到底是在跟人家上哪门子的锁?有必要吗?号称先人智慧结晶的锁,是被拿来这样羞辱的吗?
  是的,他用修长的手指动过门上的把手,在两分钟前。
  照理说,他唯一的员工应该已经先来开门了才对,可任凭他把把手左转右转,就是无法打开这扇门,又唯恐施力太过,会错手毁了这扇摇摇欲坠的门,最后落得亏空自己荷包的衰小下场,只好黯然收手。
  跟很多人讨厌身上带着零钱的道理是一样的,姜睿明也讨厌钥匙,沉甸甸的不说,只要两把以上串在一起,就会叮叮咚咚的吵死人,为了让自己每天出门只需要带一把汽车钥匙,他不惜砸大钱把家里的大门改成高科技虹膜辨识系统,可是,同样的想法在事务所却行不通,因为,自从他接手后,掌管行政会计大权的汪姊竟不准他这个新老板更动里头的半样东西,包括门锁,理由是—本事务所严禁浪费。
  换言之,没有必要的开支就算浪费,必须接受最严格的控管。
  姜大少简直要崩溃了!我的老天爷啊,是有没有那么节省啊?
  “好,不动可以,那干脆连门都不要锁好了,省事又方便!”姜大少赌气的嚷道。
  “不行。”汪姊很坚持,比老板还像老板。
  “汪姊,小偷要是连这种鬼地方都要光顾,只能证明那个小偷已经穷途末路兼智商有问题!”他苦口婆心的对顽固的汪姊晓以大义。
  “明知道世界上有那种蠢人还不加以防范,这才是最蠢之人。”汪姊不领情,依然坚持下班就要把这扇破门给锁上。
  好你个汪女士,给我记住!
  要不是四叔有交代,绝对不可以开除这唯一的员工,姜睿明真想请这位比老妈还唠叨的汪大姊回家吃自己。
  为了抵制强悍的资深员工,不甘示弱的姜睿明开始彻底执行“每天只带一把车钥匙出门”,至于事务所的钥匙……就免了,反正汪姊每天准时上下班,他也乐得当个比员工晚上班、早下班的好命老板。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抵制现在居然害自己被挡在门外!
  “可恶,现在是要我演无家可归的小孩吗?”
  天生耐心不全的姜睿明,恨恨的睐了手腕上的机械表一眼—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
  好,不要说他没耐心兼没良心,他今天就大发善心,绝不打电话催促,乖乖站在事务所外等那位中年妇女自己来上班,藉此训练自己展现文明的那一面,也好教汪姊看看他成熟男人的器度与风范。
  穿着义大利手工订制三件式西服的姜睿明,岔开两条精瘦的长腿,双手环胸,颀长的身躯优雅的斜倚在门外,魅惑又不失潇洒的仪态仿佛是在拍写真集。
  初始,他还很享受这样的氛围,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开始觉得一大早抛弃被窝、牺牲美好睡眠站在这里的自己,活像个白痴!
  原本环在胸前的臂膀不耐烦的抽了出来,食指转而抵在单薄的门板上,叩叩叩轻敲着节奏。
  姜睿明很高,目测至少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一头时髦的短发,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大家印象中的律师,反而更似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且他五官深邃、俊美无俦,一双桃花美目无时无刻不在放电,即便他因为等待时间不断拉长而臭脸,那双眼睛还是电力十足、源源不绝。
  他掀动眼睫,再度瞟了机械表一眼—
  九点五分,这意味着他已经在门口罚站十分钟了,还逮到汪姊迟到的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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