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接招  第六章

作者:夏乔恩      更新:1373821485      字数:4179
  「什麽这样下去,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怯懦的别开小脸,本能地不愿深思他话中的意思,更不愿探究他为何要如此在乎八年前的事。「你若没别的话要问,那、那我还得去趟城东卖酒的蒋家,蒋公子曾经说过,先前我推荐的那些姑娘他都不中意,要我有空再去找他。」
  没料到她受了一次教训还学不乖,竟然又想再一次自他眼前逃离,傻傻的到另一个男人家里自投罗网,强劲醋意不禁犹如洪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情绪失控、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色不迷人人自迷,为什麽你就是不明白你压根儿不适合说媒。」
  「什麽?」她猛地一愣。
  「那些人压根儿就不是真心想找你说媒,而是别有所图!」他忍不住低吼,再也无法像平时那般从容微笑。
  她从来就没看过他如此动怒,更没有看过他如此暴跳如雷指责她最喜爱的工作,仿佛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李益也是,蒋学恩也是,若不是别有所图,你以为那些男人会三番两次的请你上门,嘴里嚷着娶妻,却始终故意挑三拣四吗?」他继续怒吼,气她太过天真不知人间险恶,更气自己为什麽就是不能让她明白,他有多麽在乎她!
  这些年来,他只恨不得能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男人看见她,可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他的心思。怒火蒙蔽了他的敏锐,让他忽略了她眼底的受伤。
  「色不迷人人自迷……」她不敢置信的狠狠倒抽一口气。「你怎麽……怎麽可以这样说我?」她脸色苍白的摇头,感觉全身都在颤抖。
  所以李益悔婚一事,他终究还是觉得是她的错,纵然他嘴巴上说相信她,但心里其实是怪罪她的?
  难道,他是认为她思虑不周全、言行不够得体、学艺不够专精,所以才让那些男人起了不轨之心,甚至因她而移情别恋,坏人姻缘?
  难堪伴着泪水迅速浮现,淹没她因他而暖和甜蜜的心房。
  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次的争吵不快,可她终究以为他是懂她的,她以为他是真心相信她,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看待她!
  随着哽咽逸,滚烫的泪水登时如雨纷落,让她不顾一切用力抽回小手,握拳往他的胸膛猛捶。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大叫着、哭喊着,呐喊出自己被误会的痛苦。他的指责是如此的令她心碎,远比李益的背叛更让她伤痛。
  「纤纤……」
  他还想捉住她,她却用力的推开他。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纤纤是哭着奔出县衙大门的。
  一路上她只顾着伤心,没有注意到路上行人好奇诧异的目光,自然更没有发现上官卫始终无声无息的跟在她後头,一路护送着她回家。
  可她没注意到,云家门房却是一眼就瞧见了上官卫,本能就想开口招呼,谁知上官卫比了个噤声手势,门房会意点头,连忙闭上嘴巴,就看着他站在门外石阶下,一路目送纤纤踏入云府。
  门房摇摇头,唉,这些年来,上官少爷总是这样暗中护送着小姐,可偏偏却又不肯让小姐知晓,他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想为上官少爷愁苦。
  眼看八年过去,两小无猜却是渐行渐远,实在让人不胜唏嘘啊。
  直到上官卫转身离去後,门房才伸手将大门关上,转身看着云纤纤抹干泪水,走入大厅。
  「怎麽那麽早就回来,不是陪着李家去迎娶了吗?」
  大厅里,云庄彩头也不抬的问道,同时将一幅画像拿给坐在身旁的上官徐欢,光从脚步声就知道是女儿回来了。
  「李家……不娶了。」纤纤瘪着嘴停下脚步,原本不想回答,却深知娘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
  闻言,云庄彩和上官徐欢立刻抬头。
  「又搞砸了?」云庄彩挑起好看的柳眉,倒没有取笑,却似乎也不意外。
  纤纤红着眼睛,低头不语,眼看上官徐欢到家中作客,却连招呼都忘了打,可见心情有多沮丧。
  不过云庄彩和上官徐欢是看着她长大的,哪里看不出让她哭得眼红的恐怕是另有其事。自小到大她脾气就倔,从来不肯轻易在他人面前认输落泪,唯一能让她哭得这麽惨的,也只有上官卫一个人了。
  两人别有深意的互视一眼,却不打算追问,反倒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
  「纤纤哪,既然你今日不忙,那帮欢姨一个忙如何?」上官徐欢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转了话题。
  「嗯。」纤纤问也不问,点头就挨到了她身边,像个孩子似的靠着她撒娇,仿佛将她当成了第二个亲娘。
  上官徐欢加深笑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才拿出一件大氅送到她手中。
  「这是我帮你卫哥哥新裁制的大氅,本想在冬日前拿到绣坊请人绣点花样,可回头一想,你的绣工可比那些绣娘好多了,所以乾脆拿来让你绣。」
  没料到上官徐欢拜托她的事竟是帮上官卫绣大氅,纤纤双手一僵,不禁再次想起上官卫愤怒的表情。
  「你自小就对刺绣极具天分,若不是喜欢当红娘,恐怕早已是名远近驰名的拔尖绣娘。」上官徐欢真心夸奖道。
  「我……」她说不出话,只感觉眼眶又热了。
  「也只不过懂得一些针线功夫,哪有你说的那麽好。」云庄彩连忙插话,帮女儿谦虚道。
  「我说的可是真的,有哪家姑娘十岁前就学会双面绣,一双小手拿着针线随便绣绣,绣画上的花啊兽啊就像是真的一样,纤纤可是个宝哪,加上嘴甜人美,将来谁要是娶到她,真是那人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嘴甜人美有什麽用,成天老爱往外跑,脾气又倔强,只怕是没人敢要。」云庄彩捂着嘴,笑笑挥手。「还不如你家卫儿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将来铁定能帮你娶房好媳妇回来。」
  「我可不指望他能帮我娶房好媳妇,他呀,就跟他爹一个样,成天只晓得处理公务,也不见他对哪家姑娘多留心过。」上官徐欢不禁摇头叹气,仿佛一点也没发现身旁的纤纤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这有什麽难的,他不留心,你这做娘的可以帮他留心哪,你看看这画像上的姑娘不就挺好的?」云庄彩指着先前递去的画像。「这姑娘的父亲在州府是个管事,虽说不是个大官,但勉强也算门当户对了。」
  「有没有门当户对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德行。」上官徐欢很认真的看着画像,仿佛真有意帮上官卫寻觅良妻。
  「放心,这位姑娘是公认人品德行出众的。」云庄彩拍着胸脯保证。「除了人品德行好,她还懂得琴棋书画,与你家卫儿绝对匹配。」
  「是吗?那还真是不错。」上官徐欢双眼一亮,将画像又拿近一些。
  「除了这位姑娘,我这儿还有好几幅画像,全是上上之选……」叽哩呱啦、叽哩呱啦,云庄彩一一解开画轴,兴奋的说个不停。
  而上官徐欢也开心的一一接过画轴,东瞧西瞧。
  眼看两人相谈甚欢,一下子就忘了她的存在,纤纤揪着上官卫的大氅,忽然间竟觉得有些埋怨、有些慌乱,还有些……有些她说不出的揪疼,想哭的心情就像遇风的烟,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欢姨真的要替他寻妻?
  忽然间提这事会不会太早了,他明明才二十八岁——
  唔,不对,二十八岁其实一点也不算早,严格说来他拖到现在才娶妻实在算晚了,而且以他的身分家世、才干容貌,城里的姑娘怕是个个都恨不得嫁给他。
  可是……可是就算如此,娘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大肆推销,她明明才在外头作媒失败,明明就这麽沮丧难过,明明就这麽痛苦伤心……
  难道娘连她为什麽哭红了眼都不问吗?
  揉着大氅,纤纤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更觉得自己没人爱,甚至自暴自弃的站起身,不发一语的朝大厅外走去。
  反正她就是脾气坏,反正她就是不文静,反正她就是……就是比不上画像上的那些姑娘,所以娘和欢姨才都不关心她,反而更看重画像上的那些姑娘。
  纤纤瘪着嘴,在跨出大厅之前偷偷转身看向两人,谁知两人却完全没有发现她准备离去,依旧指着画像上的姑娘们热烈讨论。
  而画像上的那些姑娘们全都笑得美艳如花、温婉恭顺,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朝自己的相公大吼大叫、无理取闹——
  目光调回,她低头看着手中大氅,忽然间又想起与上官卫的争吵,不禁委屈兮兮的离开大厅,却没有发现在她走後,云庄彩和上官徐欢迅速的结束讨论,抬头发出又奸诈、又尖锐的邪笑声。
  「你说这鱼儿是不是上钩了?」
  「看来是上钩了。」
  「呵呵呵,那咱们可得再加把颈,无论如何今年都得把事给办成。」
  「那是当然。」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两人压低嗓音继续讨论,笑得花枝乱颤。
  「嫁他有什麽好?」
  花霏阁里,忽然传出一道哀怨的嗓音,透过敞开的窗扇望去,就见纤纤气鼓鼓的坐在床榻上,怀里揪着大氅,仿佛将大氅当成了上官卫,不停的又揉又捏。
  「明明就表里不一,明明就爱装模作样。」她数落着他每一项缺点。「而且,还好色!」最後,她挑出他最可恶的缺点。
  才二十岁就懂得带女人回家,还晓得哪家公子有没有上青楼,想来这几年也不是清清白白的,无论哪个女人嫁给他铁定都会後悔!
  欢姨急着替他找妻子,也得先弄清楚他在外头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说不准他一天到晚在外头忙碌压根儿不只是在忙公务,而且这八年来,恐怕他和那位绝色美人还持续有来有往呢!
  「哼,色欲薰心,花心大萝卜,笨蛋笨蛋笨蛋!」光是揉 捏已经不够,她将大氅扔到软枕上,开始用力捶打,气呼呼的宣泄满腔不快。
  只是她捶归捶,却始终舍不得将大氅扔到一旁,反倒紧紧揪着大氅,在愤怒埋怨间,明显流露出一股不自觉的依赖与占有。
  看着大氅在经过她的揉 捏捶打後,变得有些绉巴巴,她才停下动作,改抱着大氅疲惫地躺下,翻身看向窗外那靠在墙边的一架木梯。
  那架木梯已有被弃置了八年。
  自从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曾踩上那木梯,翻越横亘在两家间的那道墙。
  而他也因为新官上任,镇日勤於在县内四处奔走,无论旅店道路、婚姻户籍、田讼杂徭、良贱赋税全是他的责任,过门不入是家常便饭,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更是理所当然。
  然而十岁的她,有太多太多的别扭与寂寞,他的忙碌改变,更寻事增加了那些别扭寂寞。
  横亘在他们彼此间的不再只有花霏阁和君清楼间的那道墙,还有无数次的擦身而过、朝思暮想,和漠然无语的遥遥相望。
  因此不知不觉间,他们渐渐淡了,纵然一段日子之後,他试着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他们之间却再也无法回到最初。
  想起最寂寞的那段岁月,水眸顿时微黯。
  纤纤看着那因岁月而腐朽的木梯,不禁抱着大氅背过身,将脸埋入被褥,放任思绪如水流,逐渐远去淡去。
  南风吹拂间,天际一点一滴染上霞光。
  眼看花霏阁里一整个下午都没动静,纤纤回来时又是一副哭过的模样,午饭也没吃上几口,云府里奴仆聪明的没敢打扰,在经过花霏阁时总是特别的蹑手蹑脚,决定稍晚再送来晚饭,却没注意有道人影在夕阳下无声无息的掠过高墙,闯入花霏阁中。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君清楼而来的上官卫。
  只见他有门不走,偏从敞开的视窗跃了进去,动作乾净俐落,仿佛做了数百次相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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