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劫红颜  第一章

作者:月岚      更新:1305996175      字数:8897
  大多数时候,苍龙堡里都是热闹非凡的。
  不过有几个地方例外。
  一是副堡主黎子叙的院落,二是玉面铁扇西门玉的住处。
  虽然他们两人都不排斥与这群兄弟多多亲近,却又不约而同地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以至于苍龙堡兄弟们即使再怎么爱闹、好开玩笑,也鲜少扯他们下水,省得到头来自己遭殃。
  但是每年新春时节,大伙儿还是会轮流往西门玉的院落跑,为的是一尝他高明泡茶技巧所冲泡出来的春茶。
  今天依旧满园子飘着茶点与春茶的香气,西门玉的园子里满满的绿意,藤椅木桌旁的空位让兄弟们占满,不时地传出笑音,带一点热闹的气氛,却又不至于过分喧闹。
  只是这群同为江湖侠客的兄弟们聚在一块儿,谈的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轻松事,随口聊到的,依旧是近日来四处传闻的各种贼人消息……
  “石谷镇的官银给人劫了?”
  到口的热茶停在唇边,风千流扬起眉梢,视线直勾勾地往西门玉望去。
  “你没听说?”西门玉没问反答,眼神往一旁猛挑着茶点吃的天城隶满瞥了眼,“我以为有隶满在你身边打转,你应该早听闻了。”
  天城隶满算是苍龙堡里最常外出,消息也灵通的兄弟,虽排不上第一,至少也在前三。
  而且天城隶满还喜欢跟风千流斗嘴,所以西门玉还当风千流对什么大小事都是早早听闻。
  “没听说,因为隶满前两天办事去了。”风千流摇头道:“副堡主派了几个人去玉草城郊外驱赶马贼。”
  “而且石谷镇小到没花街,就只有两家小酒馆兼客栈……”一旁的卫凉谦跟着点头迸声,话尾却吞没在嘴里,像是意有所指。
  他就是那个被副堡主派去驱马贼的兄弟之一,对于天城隶满的花心习性,他早就练成了视而不见的本事。
  在他看来,这回石谷镇的消息之所以没由天城隶满口中传入风千流耳里,纯粹是因为近来天城隶满娶了爱妻,行为收敛不少,因此消息变得不灵光了,否则从前,哪儿有花街,天城隶满的消息就是哪儿灵通。
  “喂喂喂!我不开口反驳,你们就把我当哑巴还是聋子是吧?一人一句说个没完没了。”天城隶满悠哉地吞下满杯春茶,抬头往兄弟们扫了眼,语气多有怨怼。
  “如果你真是哑巴或聋子,苍龙堡还能因此安静点。”风千流露出挑衅的笑容。
  “哪天我就拿长刀斩了你的九节鞭,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天城隶满白了风千流一眼,回头往西门玉应道:“话说回来,石谷镇那种小地方,就算是劫官银,也没多少吧?是哪来的小毛贼在作怪啊?”
  “据说是有一帮流窜的匪贼想占山滋事,所以不只抢了石谷镇的官银,还将官府里的兵器劫走了。”西门玉一张白净的脸蛋显得很是平静,跟他说出来的内容相当不搭衬。
  “你还真能冷静着听这种消息。”风千流对于恶贼歹人,向来是绝不放过的,听闻这消息,他忍不住挑高了眉梢,露出不怎么愉快的表情来。
  “冷不冷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是?”西门玉回看了风千流一眼,“再说,会发生这种事,官府自己也得负上大半责任。”
  “官府要是有用,咱们苍龙堡也就不会存在了。”风千流不以为然地摇头。
  他对官差那套敷衍了事的态度,向来是不信任的。
  说不定石谷镇根本不是被劫,而是有了内贼也说不定。
  “关于这事……”卫凉谦苦笑着出声打岔道:“现在比较重要的,是石谷镇接下来的情况吧?”
  西门玉向来走谨慎处事、平静淡然面对的方式,而风千流则是有话直说,毫不掩饰,个性也较烈、较冷,说起话来还带点毒辣、带点刺,可他们两人其实都没什么恶意,偏偏每回说起话来都像在吵架。
  “对啊!石谷镇后来怎么啦?官府就这样搁着吗?没人来委托咱们出面?”平时许多官府办不了的案子,都会私下拜托苍龙堡帮忙,可这回倒是没听说石谷镇有派官差上门求助。
  “石谷镇太小了,即使受到恶贼侵扰,也毫无反抗能力,要往上头呈报,请地方官派兵动员,又耗时费事,说不准还没人理会。”西门玉一脸沉静地为每个人斟上春茶,又道:“即使想求助苍龙堡,他们距此有半个月路程,算起来相当远,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吧!”
  “不怕之后那批恶徒反过来血洗石谷镇?”风千流的眉心越蹙越紧。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能力反抗的。”西门玉瞄了风千流一眼,迸声道:“偶尔替那些普通百姓想想。”
  “嘿!这话说得好,我赞成。”天城隶满举手附和道:“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厉害,本少侠在外哪能这么吃香?所以侠客还是少点好。”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天城隶满瞟去,眼神大有希望他闭嘴别打岔的意味存在。
  “玉,你是否听说那帮贼人后来如何了?”卫凉谦向来是个侠义心肠,虽不爱出风头,纯粹是喜欢助人,但外头有什么跟贼人相关的案子,他几乎都会挺身而出,插上一手。
  “听说他们打算在万风镇附近的火炀山扎山寨,因此……现在多半是从石谷镇出发,趁夜摸黑赶路,想将兵器与官银遇往火炀山吧!”西门玉应声道。
  这话听得风千流脸色一变。
  “万风镇?”那可是座大城,如果让贼人在那附近定居下来,将来必定会有更多人出事。
  “啧啧!看来官府又要忙碌了。”天城隶满露出事不关己的笑容。
  “凉谦,由苍龙堡快马赶到万风镇,大概要多久?”风千流撇下总是不怎么正经谈事的天城隶满,转往卫凉谦探问。
  “你不是想去查探情况吧?”卫凉谦沉下脸来,显得相当严肃。
  虽说他们也常私下去处理一些个别看不顺眼的小贼,但这帮匪徒可是劫了兵器在手的,轻忽不得。
  倘若风千流妄想独自前往,他是绝不会赞同的。
  “我不能坐视不管。”风千流拧起眉心,绷着脸应道:“再放任下去,他们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大,再想收拾就难了。”
  “你想怎么做?”要胡闹,天城隶满向来是第一个跟上的人。
  “劫走他们的官银跟兵器,再扫荡这帮贼人。”风千流应得很是干脆。
  “千流,这只是传闻。”西门玉出声制止道:“再怎么样,都应该先求证消息再提。”
  “你有耐性,我没有。”风千流坦白地应道:“派人探消息再去制止,太慢了,倒不如自己亲自去查。”
  他又不是坊间那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儿,骑快马赶路,他可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点我赞同千流的话。”天城隶满顺势当起了墙头草,举手附和道:“咱们自己求证是最好的法子,况且近来天涯镇还挺平静的,玉草城的马贼又刚铲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上门求救。”
  再说,苍龙堡里人才众多,少他们几个人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好像咱们四个人都要一块儿去似的。”卫凉谦苦笑。
  都还没跟堡主或副堡主说一声,取得同意,就打算直接出门了?
  虽说他确实不会放着兄弟不管,这事他既然知晓了,九成九也会跟去,不过还是先向堡主他们报备一下比较妥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天城隶满很是得意。
  “我不想跟你同享同当。”西门玉果断地拒绝着。
  “你的福气我消受不起,你的灾难我也担待不起。”风千流难得地点头跟进。
  “喂!你们两个,这算什么好兄弟啊?”天城隶满翻了个白眼,很是埋怨。
  “跟你当兄弟,是上辈子欠下的孽缘!”
  这回,不只是意见相同,风千流跟西门玉根本就是异口同声,教天城隶满吐出了哀怨的抗议声,也让卫凉谦忍不住迸开了笑意。
  果然他们苍龙堡的兄弟们,都只是表面个性合不来,但私底下都是相当有默契的好兄弟啊!
  ※※※
  月黑风高。
  淡淡的星子微光,弱得像是要被云雾抹杀,却依然将冷清的山道上行走的人群身影,映了个大概。
  风千流为首的四个苍龙堡侠客,在向堡主与副堡主说明事情原委后,便趁夜赶路,一边打听贼人的消息,一边往火炀山前进。
  堡主在听说石谷镇贼人的事情后,也相当赞同风千流的看法,于是便让他们亲自前往,要他们查个清楚,倘若真有此事,直接抄了这批贼人的压箱本,并送回石谷镇问刑。
  因此当他们早一步赶到通往火炀山的山道小径,看见有人趁着黑夜,偷偷摸摸运送东西时,自然直接断定为石谷镇的劫银贼人。
  “那几辆板车上载着的箱子,八成就是官银跟兵器。”风千流想也没想地摸出了腰上的九节鞭。
  “这么说来,这趟是没白跑了?”天城隶满跟着将手握上了腰际的长刀刀柄。
  瞧着这两个跃跃欲试,一点都没打算先看清楚对方面貌,或是观察一下贼人情况的卫凉谦,只能对着身旁静默不吭声的西门玉苦笑。
  “不先查清楚吗?”西门玉终究还是谨慎些。
  “千流、隶满,我们连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还是尾随其后,先看情况吧!”卫凉谦试着要两个冲动行事的同伴冷静点。
  “有什么好看情况的?这山道上就他们这三车,人数顶多十几个,我们四个人会打不过吗?”风千流坚持道。
  “你眼力倒好。”西门玉半眯起眸子,往山道上望去。
  情况确实如风千流所说,前后只来了三辆车,总人数更是加一加不超过十五个。
  他们有四个人,功夫究竟高不高明,光看每年苍龙堡上门求助的委托多到忙不完就知道。
  在苍龙堡里,没点真材实料是混不下去的。
  再说,他们几个人在堡内的功夫,也算得上是顶尖了,卫凉谦的一双飞爪常是扫得恶徒身上伤痕累累,天城隶满的长刀可以一次砍掉三个人的脑袋,风千流的九节鞭则是一挥出去,没人能近他的身。
  有他们几个人在,十来骑的人马确实不让人放在眼里。
  所以他很能理解风千流急着想扫荡这些贼人的心情,但他们并不清楚对方来历,如果就这样仗着自己身手好而冲上前去,万一遇上的对象并不好对付,兄弟们可就要受伤了。
  “趁现在他们觉得四下无人的时候一拥而上,对我们才有利,总不能等到他们连寨子都建好了再来吧?”说到底,风千流还是想说服大伙儿一起上,别给贼人有逃走或壮大声势的机会。
  “我赞成。”天城隶满的一双黑瞳动也没动,还是盯着对方车队瞧。
  “那么先以制伏贼人为主,留他们活口好问话,送石谷镇官府时,也不会让人觉得苍龙堡太残忍,如何?”卫凉谦居中协调着。
  “凉谦的主意好。”西门玉知道,再不搭几句话,这两个冲动性子就要杀上前去了。
  “就这样吧!”风千流与天城隶满同时应声。
  “那么我打头阵,隶满断后路,千流跟玉一起劫车。”卫凉谦迸出低音吩咐。
  大伙儿没再吭声,而是互相瞄了眼,点头。
  “好,动手!”
  ※※※
  贼人没有料想中的强烈抵抗,却是很快的就做鸟兽散。
  这一仗打得轻松漂亮,却让想好好发挥、活动筋骨的天城隶满感到些许不满。
  “没想到这群贼这么弱。”
  “所以他们只敢打劫石谷镇这种小地方吧!”
  “不过他们连马都直接扔下,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自检查起板车来,风千流跳上其中一辆,只见到上头摆着的,是个相当厚实的木箱,上边是格纹盖,隐约可见下方有着起伏不平的盖布。
  风千流撬开了箱上的锁头,将箱盖一翻,盖布一挑,本以为里头应是官银或兵器,没料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女人!
  箱子里不是官银,不是兵器,而是个身形娇小纤瘦的姑娘家!
  她动也不动,但有着轻微的呼吸声,想来应该是昏过去了。
  风千流作梦也没想到,来劫官银却变成了劫人,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怎么箱子里会有人?
  难不成这批恶徒,除了劫走官银之外,还带走某个官爷的家眷?
  这倒是有可能,否则石谷镇怎会对此事完全不敢吭声?
  又或者这是贼人从别的地方打劫来的姑娘,妄想带入寨中享用,或是卖到花楼?
  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让风千流彻底地愣住了,万千思绪掠过他的脑海,却让他找不到最合理的解释。
  “喂!千流!这辆车里确实是银子,但不是官银啊!”天城隶满等人正在检查其他板车上的东西,在翻开箱子后,他们也傻住了。
  因为剩下的两辆车子里,确实都放置着装满银两的箱子,但问题是他们发现,这批银子并非官银。
  官银受到严格的规定,都会在银子底下印有官府印记,可是这些银两不管是上下左右都没有任何官印。
  也就是说,他们若非劫错对象,就是恶徒早已偷偷熔了银子重新打造,所以银子底下才少了官印的标记。
  三个人前后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有风千流窝在车上的箱子旁没吭声,索性往他这辆车聚集过来。
  “怎么回事?箱里有什么?”西门玉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跟着踏上板车察看。
  “千流,怎么不出声?”卫凉谦也觉得风千流的反应有点诡异,正出声探问时,早就抢先一步跃上车的天城隶满,已经爆出了惊呼声。
  “老天!怎么箱里竟有个女人啊?”
  “什么?”西门玉与卫凉谦听着也傻了。
  女人?在箱子里?这消息,情报里可没提到。
  “什么样的女人?”西门玉没跟着挤上板车,只是出声询问。
  “是个小姑娘,看样子是被下了药。”风千流完全没料到会遇上这种情况,此时也只能暂且就事论事地讨论起来。
  “叫得醒吗?也许能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卫凉谦跟着问道。
  “我看暂时不可能吧!瞧这板车走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她都没醒了。”天城隶满摇头道。
  “也不能把她扔在这里,如果叫不醒,就只能先带走了。”西门玉往风千流瞥了眼,认真地应道。
  “带走?”风千流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颠。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西门玉那一瞥,意味颇深远的。
  “玉说的没错,反正板车跟马匹一应俱全,咱们先把这三辆车带回镇上,找个客栈安置小姑娘吧!”天城隶满还在打量着箱里的女子,头也没抬地迸出了回应。
  “那就先到万风镇,顺道打探这批银两的来源。”卫凉谦附和道。
  “带着两大箱白银太显眼了。”西门玉摇头,“姑且将它们存入钱庄吧!换成银票,方便带着走。”
  “你不是想私吞吧?”风千流狐疑地往西门玉打量了眼。
  “这是便利行事,更何况换成银票后,白银的数量也好核对,就算日后查出来,知道只是劫错对象了,要还给对方也方便。”西门玉认真地考量着。
  “玉说的有理,千流、隶满,我看就这么办吧!”卫凉谦的视线往板车一扫,又道:“不过将这姑娘装入箱中未免有些引人起疑,我看先将她抱出来,用布跟披风裹住她,就说她是因病昏睡,也免得旁人怀疑。”
  “我没意见。”天城隶满耸耸肩,视线往风千流瞟去,“安置这姑娘的事,就交给你了,千流。”
  “什么?”风千流看着他们有志一同地一块儿点头,突然觉得头皮发麻,“等等,为何交给我?”
  再怎么样,跟女人有关的事,都应该是交给天城隶满来办吧!
  “我跟凉谦都成亲了,对个小姑娘太亲近总不妥吧?”天城隶满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笑嘻嘻地跳下了板车。
  “交给玉也行吧?”听见天城隶满推出这个不容反驳的理由,风千流忍不住将视线转向西门玉。
  虽然西门玉手上的铁扇也不是好惹的,但再怎么样,看起来一副斯文模样的西门玉都比他这个武人会照顾女人吧?
  “千流,你莫不是忘了苍龙堡的规矩吧?”西门玉像是早就料到风千流会有此一问,立刻出声反驳。
  “规矩?哪条规矩?”他们苍龙堡里,堡主定下来的乱七八糟规矩多得数不清啊!
  “个人造业个人担。”西门玉一脸平静地迸声。
  意思就是说,自己惹来的麻烦,要懂得自己收拾。
  “慢点!我造了什么业呀?”风千流连忙爆出抗议声。
  “我说过要再谨慎些查证的,不是你一直坚持早点抄了这看似贼人的车队?”西门玉毫不留情面地将风千流的话堵了回去。
  “这……我那不过是……”风千流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提议逮住贼人有错吗?
  怎么居然会惹麻烦上身啊?
  看着面前丝毫没有商量余地,没半点手足之爱的三双黑瞳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风千流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这是什么地方?”
  卫凉谦等人尽可能低调地隐瞒着身分,将两大箱白银与小姑娘带到了万风镇,找了钱庄存入银两后,又将身分不明的女子送入客栈暂时休息一晚。
  次日,或许是****退去了,小姑娘终于悠悠转醒。
  “这里是万风镇上的永来客栈。”风千流端坐在椅子上,不懂时机为什么会如此凑巧。
  最知道怎么样对女人花言巧语的天城隶满跟着卫凉谦出门,去酒馆茶楼打听消息,西门玉则是到附近几家商行打转,毕竟那一大笔白银若非官银,就应是商旅或商行被劫,同行之间应该多少会有消息流通。
  他们三人分头去查这个小姑娘的身分与银子的来由,把他独自留在客栈里照顾她,没想到还真是刚好啊!
  老天爷是刻意整他吗?
  怎么卫凉谦他们前脚刚出门,下一刻小姑娘就醒了?
  不是说她被下了****吗?怎么效力退得这么快?
  他还以为****这种东西,就是会让人昏睡三天三夜都醒不来的。
  “万风镇?永来客栈?”小姑娘眨眨眼睛,视线四下打转了一圈,又往风千流身上瞧去,“那……你又是谁?”
  “在下苍龙堡的断刃风千流。”风千流简略地自我介绍。
  “苍龙堡?断刃?你的名字好长。”小姑娘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姓风,名字是千流,苍龙堡是我家,断刃是绰号。”风千流有些没辙。
  看来小姑娘应该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因为一般大城镇都会听闻苍龙堡与他们这群人的名号的。
  “喔!风千流啊!”小姑娘会意地点头,乌溜溜的黑瞳转了又转,然后才吐出令风千流为之绝倒的问句来,“那么……我能不能请问你,我是谁啊?”
  这话着实令风千流错愕了。
  他才想问她是谁,怎么这姑娘却问起他来了?
  “你自己是谁,你应该最清楚吧?”风千流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
  这姑娘究竟醒了没有?该不是还在说梦话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小姑娘露出带点委屈的表情,摇头道:“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起来我是谁。”
  “什么?”风千流这下可真是愣住了。
  他自桌旁起身,踏步踱近小姑娘,弯身与她平视,试着从她脸上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来。
  “你说你想不起来你是谁……所以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风千流认真地盯着她问道。
  “我不知道……”小姑娘近距离地瞧着风千流的黑眸,那股带着淡淡压迫气势的威吓感,令她心生畏缩,忍不住往后退了点。
  “你没骗我吧?”怎么会有人什么都不记得?除非是失忆了!
  会这么巧吗?他们明明是来劫回官银,替石谷镇出口气的,怎么却遇上这么个大麻烦?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了,要怎么骗你啊?”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姑娘皱起八字眉,圆润的黑瞳微眯,心情越来越闷了。
  她莫名其妙地在这个房里醒来,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没能想起半件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这男人还在怀疑她骗他?
  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他们会单独在这个房间里相处呢?
  孤男寡女的,如果没关系的话,应该不会独自留在同个房里吧?
  难不成……
  小姑娘偷偷瞄了眼风千流,在接触到他深沉的眸光时,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老天保佑,这男人千万不要是她的兄弟或丈夫啊!
  如果像他这样一脸凶恶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很难说。”风千流蹙了蹙眉心,“谁知道你是不是跟贼人串通好,想诓骗什么人。”
  他见过太多险恶人性,至今为止,只有苍龙堡的兄弟能让他安心信赖,但对于堡外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他都多少抱着怀疑的态度在看待。
  所以他尽可能不跟堡外的人打交道,旁人说他冷淡,他也不当一回事,反正他已有一票值得信任的兄弟。
  但今天,照苍龙堡规矩来说,这个麻烦小姑娘可是他得亲自扛起的责任,不好好调查清楚怎么成?
  “我?串通贼人?诓骗?”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小姑娘傻眼了。
  拜托!这男人到底是谁呀?为什么拿问案的态度在对待她?
  “你若有什么隐情,或是受人要胁,就把话说清楚,我们苍龙堡的兄弟会帮你到底。”说到底,风千流还是认定,这个小姑娘应该与石谷镇官银被劫的事情有关。
  只是瞧她这副娇小纤弱的样子,让人很难猜出她究竟涉入此案多少。
  又或者……她其实心机深沉,只是外表看来柔弱无助?
  “隐情?”小姑娘听得连连摇头,“我说过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我甚至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永来客栈跟万风镇又在哪里。”
  这男人非得用这么凶的语调问话吗?
  他还一直说什么苍龙堡的,该不会……
  这男人该不是个山寨野匪吧?
  小姑娘上下将风千流打量了一回,瞧他星眸剑眉,脸形俐落,棱角分明,轮廓立体,若以男人来说,可算得上是相貌堂堂,在天生气势中还带着几分凌厉,应该是个会令众家女子爱慕的俊帅外貌。
  但是……他给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先是说话半点不客气,接下来又把她当贼问,也不想想她连半点记忆印象都无,还能跟他说话已经不错了!
  “你大半夜的睡在箱子里,跟着两车白银一起被运上山,这事你也半点印象都没有?”没能抓到石谷镇的贼人,让风千流相当气恼,尤其现在身边又多了个拖油瓶,而且似乎记忆全无,简直是老天爷摆明了整他!
  “我睡在箱子里?”还被运上山?
  小姑娘眨眨眼,越来越听不懂了。
  她原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会发生风千流说的这些事?
  老实说,在这种她想破头都找不出半点记忆的情况下,她比他更想发火、更不安好不好?
  “别再装傻了!”他的耐性一直都不好,所以才懒得跟兄弟们多聊天,因为他实在没那种闲工夫慢慢听人说话,也因此容易起口角、起争执。
  所以他尽可能地选择明哲保身,少跟人打交道的生活方式,哪晓得老天爷居然摆了他一道!
  “我哪有跟你装傻啊!”一直被风千流怀疑,脑海又是一片空白,小姑娘也被惹恼了,她鼓起勇气往风千流回瞪,气呼呼地抱怨道:“你不相信我的回答,就不要一直问我啊!”
  “什么?”一双星眸危险地半眯,风千流忍不住更往她欺近了些。
  这小姑娘倒是大胆,刚才瞧她还一副迷糊样子,现下却这么大声地跟他回吼?
  要说她是个普通姑娘家而不是跟贼人同伙的,他绝不相信!
  毕竟有哪来的小姑娘会这么大胆?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到底想从我身上问到什么答案,你自己编一个好了。”小姑娘恼怒地迸出控诉的尖叫声,“我失去记忆了!你不同情我也就算了,居然还一直凶我,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
  哼!管这风千流是山贼头子还是土匪野盗,她都管不了了啦!
  她现在只想叫他闭上嘴,让她好好静一静,看能不能回想起一点蛛丝马迹来。
  “你……”风千流活了一辈子,头一次被个小姑娘大声吼叫,一时之间简直是反应不及。
  “我?我什么我啊!你要不就把我的身分告诉我,不然就请你出去,我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回想,看看我到底还记得什么。”小姑娘越说越觉得委屈和生气,想想她连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晓得,却还得莫名其妙地挨骂,眼眶就不由得酸涩起来。
  不管她之前到底是杀人放火干什么去了,总之,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跟一匹白布没两样,脑袋里只能找到一片空白。
  所以要问话的话,她绝对回答不出任何东西来的,因为她自己才想找个认识她的人来问一问!

五粮液股票走势和K线图分析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