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住稀有小狐狸  第十一章

作者:陶乐思      更新:1342265615      字数:3981
  不只是逻辑判断,更因为她了解他,明白他或坚强、或爽朗的表面下,其实也有柔软与脆弱的一面。
  稍早时他拒绝得那么笃定,是因为刚接受到这讯息,还没思考消化,只要经过思虑,他就会有更明确的答案的。
  一语中的,他无从辩驳。
  「我想见他们又不想见他们。」他又叹, 啜了口酒。
  「如果拒绝见面让你这么挣扎,那就答应见面啊,何必要压抑?」她微笑凝看着他, 以他稍早时说的话说服他。「就像我说的,见一面又不会怎样,虚情假意就虚情假意嘛,十年才一次,又不是经常,就算感觉不愉快,也是忍一下就过了,有什么关系?」
  「可是见了面又怎样?要再失望一次?」说穿了,只是倦怕了那种一再对自己母亲失望的感觉。
  妈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担心我?为什么不爱我……曾经,这些问题捆住了他的心,留下了绑缚的痕迹,纵使事过境迁了,阴影仍旧存在潜意识里,制止他对亲情的渴望。
  「我们就尽为人子女的本分,对得起良心就好。」她努力帮他想如何调整面对的心态。
  「再不然就当是跟一位久违的老朋友见面,就是见见面聊聊天,不要期待什么。」
  「老朋友?」他怔然重复。
  把母亲当成老朋友……听起来是很可笑的比喻,但事实上,这样比喻的背后,蕴藏了多少他的心酸。
  「阿穆,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心里带着这个缺憾,就要试着去修复它,不管能不能修复得了,但至少有尝试,就不会后悔。」
  吕萩妍伸长手覆住他的手背,给了他一抹鼓励打气的微笑,温柔的眼眸如月光,照耀他心中晦暗的某一个角落。
  她爱他,所以希望他一切都好,希望他的心灵能得到真正的平静与满足,不再有缺口。
  迷惑的孔穆先,在那温柔的眸光与劝慰中找到了指引,他豁然开朗,微笑点头,有了不一样的回答。
  找了一天时间,孔穆先在吕萩妍的陪伴下,一同前往江青苋下榻的饭店,等不及的爱德华早早就等在大厅,要先见久仰大名的阿穆哥哥,和经过一顿晚饭之后就格外喜欢的吕萩妍。
  他们相偕走进饭店,往电梯方向移动,在迅雷不及掩耳间, 吕萩妍被人从旁袭击——
  「小妍!」伴随着亲呢呼唤,一个熊抱将吕萩妍从孔穆先身旁夺走。
  孔穆先脸黑得像包公,瞪着眼前过度热情的男人。
  这什么情形?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当众抢走他的女人?
  是照子不够亮,还是直接把他当隐形了?
  内心火山蓄势待发,可他叫了吕萩妍的小名,表示是认识的,所以他只得压抑怒气,不能轻举妄动。
  「啊,不是说在房间见吗?你怎么在这里?」吕萩妍被吓了一跳,但有过上次一起吃饭的经验, 已经大概了解爱德华的单纯热情,尤其是对喜爱的对象,更是毫不掩饰。
  「我等不及,所以跟妈咪说要先下来接你们。」爱德华连眼睛都闪闪发亮,显然对于今天的会面十分兴奋期待。」
  「他就是你阿穆哥哥。」吕萩妍居中介绍。 「阿穆,这位就是爱德华。」
  孔穆先瞪住他。
  不是说活泼开朗的十四岁少年吗?长得这么大一只,只矮他半个头,俨然是个大男人好吗?
  「阿穆哥哥。」爱德华劈头就要拥抱。
  阿穆哥哥?装什么可爱?嘿……孔穆先用双臂在胸前打叉的姿态拒绝。
  「男人拥抱很恶心。」他撇嘴,只是跟他握握手。
  装可爱,扣分。
  长太帅,扣分。
  抱他的女人,大大地扣分。
  初次跟同母异父的弟弟见面,孔穆先将他的第一印象直接扣分扣到不及格。
  「别介意,他是因为不熟悉才会这样。」吕萩妍为孔穆先疏离的态度,安慰爱德华。
  「没关系,哥哥果然跟我想像的一样酷。」爱德华不以为意,还是笑得一脸春风。 「我们上楼吧,妈咪也等很久了。」语落,他领在前头带路。
  在爱德华背后, 吕萩妍手肘拐了孔穆先一记,美眸责难地横睐他一记。
  「你的态度。」她低声责难加提醒。
  「谁教那小子抱你。」孔穆先也一副赌气的口吻,半点悔意都没有。
  她直觉反驳: 「他还小,有什么关系?」
  「见鬼了,他哪里小?」他大刺刺指着瘦高的爱德华。
  吕萩妍语塞。
  呃……如果不是明知他十四岁,她压根儿不可能把这样一个体型的男子当成小弟弟。
  不过,他们都是明知道的呀,孔穆先连这样也要吃醋?
  看他气鼓鼓地像只河豚,她实在又好气又好笑耶!
  孔穆先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父亲意外身亡那时候。
  因为父亲是和那位外遇对象一起离世,所以母亲并没有参加公祭,而是私下前往墓园祭拜,之后她来找过他,仅是吃了顿饭,就赶回加拿大去了; 当时她已经再婚,并生下了爱德华,另组了一个家庭。
  直到现在,相隔有十年之久,这之间当然有通过电话,两、三个月还是四、五个月通一次他忘了,总之联络得并不频繁;而且就算联络上也没什么话好说,顶多就是「最近好吗」、「要保重身体哦」……这类不痛不痒的寒喧,久而久之,连联络的频率也拉长了。
  暌违多年,他们终于再见,孔穆先或许是近乡情怯的心理,所以在决定之前有点抗拒,但事实证明,感觉并没有想像中的差。
  虽然一开始难免生疏尴尬,但有吕萩妍居中润滑,爱德华扭转气氛,情况是有如倒吃甘蔗,渐入佳境。
  他们一聊就从下午三点多聊到了晚上六点多,然后一行四人到饭店里的自助餐厅用餐。
  这是十几年来,孔穆先和母亲相处且谈天最久的一次,感觉很奇妙,仿佛有种失去的什么,慢慢地填补回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布丁。」大伙儿都去取菜了,江青苋率先返回,孔穆先已在座位上,她多拿了一杯布丁要给孔穆先。
  孔穆先心头一紧,摇了摇头,扯唇权充微笑。
  「我喜欢的,是妈妈做的布丁,并不是所有布丁都喜欢。」他是爱妈妈的味道和用心,并不是最美味的,但却是他最难忘的。
  江青苋怔忡地搁下布丁,心口涌现一股酸涩。
  「阿穆,我不是一个好妈妈,自私地只顾自己,因为恨你爸爸,这些年一直冷落你,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她红着眼眶,突然有感而发地说。
  刚刚聊了很多,都是聊近况聊生活,没有触及内心,孔穆先忽然听见她这么说,也愣住了。
  本来是没有期待什么的,但没想到她会出其不意地提及过往,还直言自己对他的亏待。
  孔穆先霍地鼻酸,心软得不像话,而压抑在心头的怨慰像是饱满的酒桶,被戳出一个出口,得到解放的途径,蓦然变得轻盈。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表现脆弱,他的嗓音有着压抑过的忍耐。「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需要道歉,我只想要找回原本那个曾经很爱我的母亲。」还有那段,在他十五岁那年就遗失的亲情。
  纠结心头多年的结,其实很容易解得开,只是她不曾来解。
  江青苋眼角溢出了眼泪,看着现在粗犷性格的大男人,仿佛重叠着当年那青涩腼腆的小男孩, 内心还是单纯而柔软的。
  「妈妈当然还是很爱你。」她侧头瞅看旁座的他,伸手亲昵地拍抚在他腿上。
  孔穆先回视她,释然地扬唇而笑。
  他拿了纸巾给母亲拭泪,母子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但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彼此心情都像是拨云见日般晴朗。
  「怎么啦?你们在讲什么?看起来怪怪的耶!」黏着吕萩妍的爱德华,一回到座位就留意到两人神情有异。
  「没什么,只是在怀念以前的事。」江青苋勾出了笑容,这是她和大儿子的秘密。
  虽然江青苋说没什么,但吕萩妍一看就知道有什么,担忧的眸光不由得望向孔穆先。
  孔穆先弯弯嘴角,眼色欣然温暖,不再满是怨尤。
  她明白了,放心了,替他开心地扬起笑容。
  解开心结,接下来的几天里,江青苋和爱德华退了饭店客房,搬到孔穆先家住。
  吕萩妍自从和孔穆先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就被他死缠烂打地逼到他的房间住下,所以她之前睡的房间正好让江青苋母子俩暂住。
  尽释前嫌,孔穆先很开心,每天都很愉快地感受着迟来的亲情之乐,但唯一要说不满意的,就是爱德华那白目的家伙了。
  他脸皮超厚,不顾他这个正牌男朋友的电光雷射眼,硬是霸占着吕萩妍, 以热情开放之名,行动手动脚吃豆腐之实,缠黏的程度跟胆固醇一样, 比他追吕萩妍时还更不要脸。
  最气人的是,吕萩妍被爱德华的十四岁年纪所蒙蔽,总说他是小弟弟,对他没戒心,两人还莫名投缘,害他不爽到快要得内伤。
  「你干么脸那么臭?」吕萩妍一踏出浴室,就看到躺靠在床上的孔穆先绷着一张脸,还双臂环胸,看电视的眼神像被人倒债。
  「还不是爱德华那家伙。」孔穆先咬牙切齿地说。
  吕萩妍拿出吹风机,对着五斗柜上的镜子吹干头发,莞尔问道:「他又哪里得罪你了?」
  孔穆先不知道哪条筋不对劲,看爱德华什么都不顺眼,老是对她讲爱德华的坏话。
  「晚安就晚安,亲什么亲?」他弹坐起身子,很愤慨地说着。
  「外国人的颊吻是礼貌嘛!」她微笑,从镜子映照中看见他气鼓鼓的脸。
  他的占有欲,令她又莞尔又甜蜜。
  「早安也亲、见面也亲、再见也亲,连晚安也亲,是有完没完啊?」孔穆先口沫横飞地抱怨。「仗着他是老外就可以随便乱亲吗?」
  「那是他们的习惯 !」她继续解释。
  「他习惯我不习惯啦!」他忿忿不平,头顶冒烟,开始找碴。 「奇怪,你干么一直解释,……你该不会想赶流行吧?」
  她纳闷地转过身问: 「赶什么流行?」
  「败犬女王那种,跟小弟弟谈恋爱啊!」他想像力很丰富,不过这也都是被爱德华刺激出来的。
  「神经病。」她拿起一瓶护手乳丢他。
  他眼明手快地接杀,跳下床来突袭,从后方拦腰抱起她。
  「你怎么不否认?」
  「你很无聊耶,吃你弟弟的醋。」吕萩妍笑啐,反射地扭动挣扎,打他束缚在腰间的双臂。
  「弟弟也是男的,而且已经发育成熟了。」他将她甩到床上,拿捏过的力道不至于弄痛她, 以身形优势压覆在她上方。
  「拜托,因为他是你的弟弟,我才会对他好。」她瞅看他,语气带着嗔意。
  「不管,我这几天喝醋喝到快反胃了,你要补偿我。」他意有所指地说,刚刚身体贴住她,让她感受因她而改变的紧绷。
  「不行啦,家里有别人在。」要是被发现了,多羞人啊!她娇笑地缩了缩身子,却被他箍制着,根本逃不了。
  「有什么关系?我们小声一点就好。」他贼贼笑道,侧过头轻嗅着她休浴过后的玫瑰芳香,鼻间的灼烫气息爱抚般拂过她敏感的耳际,用醉人的语调魅惑地催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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