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王追心  试阅(一)

作者:月岚      更新:1288528087      字数:14049
  徽王弃政,民生困顿,列强欲侵,为稳根基,择盟邦进贡联姻,献永宁公主予西狄族,名为和亲,实成附庸,受其庇护,以享太平,直至徽王骤逝,西狄国主离世,盟约生变……
  秋风起。
  西狄族车队浩浩荡荡进入徽国京城,引来不少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宫门口,朝臣成列,徽王樊应槐则亲自出迎,更显风光。
  平日里异邦使节无论是进贡或朝觐,多数由宰相殷续前往迎接,以示尊重,可今天却不同,其原因,自然是为了来者的身分。
  西狄族王妃──若说得正确点,是前王妃。
  不久前西狄族前王逝世,族内争权纷乱始起,与西狄族有过盟约的徽国自然也受到影响,只是……情况与当年结盟时已大有不同。
  当初送年仅十二岁的永宁公主前去和亲时,徽国国力衰弱,西狄族强大,可如今新王樊应槐继位后,将徽国治理得安和乐利、兵强民富,相较之下,因前王去世而引起内乱的西狄族,已变得不如当初那般强盛。
  至于徽王为何亲自前来迎接这位前王妃,原因不只是她回国省亲,而是因为永宁公主当年是樊应槐身为三王子时最疼爱的小妹。
  先王昏庸无道,连累百姓不说,还胡涂到将幼妹送往外族,美其名和亲,其实不过是人质,因此樊应槐一直担心着永宁公主。
  之前自己仅是三王子,什么实权也无,帮不了永宁公主,但现在他贵为一国之主,情况再也不同。
  在听得西狄族前王已逝的消息后,他立刻遣使前去,希望将之前嫁过去、如今只能留在宫内守活寡的永宁公主接回。
  西狄族正值纷乱时刻,面对徽国这个已经远比自己强盛的盟友,自是未曾回绝。
  尤其对于西狄族来说,永宁公主亦只是个后宫妃子,前王一走便什么也不是,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因此,永宁公主在暌违多年后,终于自西狄国返回了徽国故土──
  ※※※
  「贞遥,你变漂亮了。」
  迎车队、设宴席,在一连串躲也躲不掉的宫内规矩之后,樊应槐总算有机会私下与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妹好好聊一聊。
  卸去华贵衣裳、换上一袭素雅色调,即使已为人妇,但由于樊贞遥被送出宫和亲的时候不过十二岁,因此现在依旧是个秀雅大姑娘。
  不同的是,当年樊应槐印象中的幼嫩小公主,如今已是花样年华,出落得极为秀丽。
  澄眸明目、俏鼻嫩唇,瘦长的脸形让她看来有些弱不禁风,少了几分丰腴却多些娇弱感。
  云发高拢、在脑后盘起发髻,金簪串挂着珠花,随着樊贞遥的动作而逸出清脆声响。
  数年未见,樊贞遥不再是幼年小公主,举止间已有了些许成熟女子的风韵,比起樊应槐身旁一直处于宫内、被呵护长大的凤御王后,眉宇间还多了分淡淡抚媚。
  「王兄也变了许多,还娶了漂亮的王后。」再度回到故乡、回到熟悉的王宫里,樊贞遥的表情看来是轻松了几分。
  一双乌溜溜的黑瞳在以好奇眸光打量自己的凤御王后与脸庞没多大变化的王兄之间来回打转后,她的唇边添上了轻柔笑意。
  「孤变的是身分,担心你的心情倒是没变。」樊应槐摇摇头,牵起身旁凤御的纤手,淡笑一声,「你与凤御年纪相差不大,回宫后若有不习惯的地方,不妨找凤御相陪。」
  「总归是我长大的地方,不会不习惯的,倒是王兄这么大方,让我找王后陪伴,不怕我抢了你们相处的时间?」樊贞遥对于这个向来不摆架子、又真心疼爱自己的王兄,印象十分深刻,知道他取代无道先王成了徽王,她可是打心底赞叹上天的抉择。
  「瞧你有精神,孤就安心了。」面对女大十八变的公主妹子,樊应槐反倒有些难以适应,不知该拿她当孩子看、或是当大人看。
  「大王偶尔会提起你,总念着你不知过得好不好?」凤御瞧着眼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公主,心头升起一股亲切感。
  樊应槐的妹妹呢!她年幼入宫,脑海里早没了故乡家人的印象,樊应槐这个徽王,已是她生活的全部,而今这位樊贞遥,却知道更久远之前、有关樊应槐的过往。
  就不知……樊应槐从前是什么模样?
  「王兄好心,忙着徽国上下还担心我。」樊贞遥迸开轻笑,「如今我回宫了,倒替王兄少一桩烦恼。」
  「孤早想接你回宫,又不知道对你影响如何,若你惯了西狄族的生活,再叫你回宫恐是多添烦忧。」樊应槐瞧着小妹泛开的笑容,心头感觉踏实许多。
  从此以后,他不用再远望着天空遥想妹妹了。
  「王兄想太多了,我很高兴能回宫的。」樊贞遥掩嘴迸笑,「日后我拉着王后说些你年少轻狂的糗事,可别怪我。」
  当人质的日子,半点自由也无,却教她这个公主孤身承受,她哪会思念在西狄族的生活?樊应槐能够记着她这个妹妹,当真遣使接她,就够教她既吃惊、又感到欣慰了。
  「听你这么说来……」樊应槐眼神一凛,「你在西狄族过得不好?」
  像这般名为和亲、实则相互制衡之下的牺牲者,多数没什么好日子过,这点樊应槐不是不懂,但想到樊贞遥之前不知受了多少年苦日子,才会对西狄族半点不怀念,就教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过去徽国衰败,樊贞遥若给人欺负了,是先王之过;但如今徽国已然强盛,西狄族若依旧未曾改变对待樊贞遥的态度,有欺压之嫌,就等于是轻蔑徽国势力了。
  而且撇开这些国事不提,他这个当王兄的,自然也会替妹子感到不平。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说着,樊贞遥眼神又是一黯。
  「贞遥,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如今徽国不同以往,倘若有什么惹了你不开心的事,就告诉孤,孤现在是能为你做主的身分了。」瞧她脸色略带忧郁,表情也不快乐,话语中又半带隐藏,教樊应槐实在很难相信她口中那句「也没什么好不好」。
  「王兄,我真的没事,也没受到欺负,王兄就别再担心了,而且我在西狄族的生活真的没什么好提的。」一边安抚樊应槐一心想为妹子出头的心绪,樊贞遥努力装出轻松表情,只是眉宇间的神情却与她的反应相差极大。
  「好吧!」瞧她如此坚持,樊应槐也不再追问,反正过去不管樊贞遥过得如何,都已成往事,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日后让她过得幸福。
  伤痛的记忆,与其一再回忆,不如忘记,若是在徽国的快乐日子能让樊贞遥忘怀旧事,那也不枉他费尽心思将妹妹接回国了……
  试阅(二)
  人生不会一如预料中那般顺遂,即使樊应槐有心挽回樊贞遥的幸福笑容,但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秋风带来微凉的下午,樊应槐正带着樊贞遥与凤御在园里赏花聊天、吃些茶点,瞧两个女人谈得开心,话里不时穿插笑声,他感觉安心踏实许多。
  算算接樊贞遥回来也有个把月,见她眉宇之间不再添忧,唇边亦是笑容常驻,他着实庆幸自己做了个好选择。
  看来再过不久,西狄族的生活就会成为被樊贞遥遗忘的过去……
  「大王,西狄族使节前来,希望接回永宁公主。」
  樊应槐的脑海里才刚觉得一家人可共享天伦之乐,怎知下一刻侍从却前来禀报惊人消息。
  不仅是樊应槐微愣,就连正与凤御谈得开心的樊贞遥,表情亦突然褪去笑容。
  「贞遥,你安心吧!孤不会答应的。」樊应槐不是没注意到樊贞遥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以眼神安抚担心的凤御,又转往樊贞遥安慰道:「使节交给孤来打发,你用不着操心。」
  「大王会替你做主的,你别担心。」凤御拍拍樊贞遥,对于这个令樊应槐操心的妹妹,或许是因为成亲后偶尔也会听樊应槐提起,让她觉得自己好似也有个公主小妹,并不觉得陌生,所以自然希望她过得开心。
  「嗯……」樊贞遥咬着有些僵硬的嘴唇,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知道,有樊应槐的保护,她应当是安全无虞的,但怎么说她都离开过徽国、长足了见识,不再是当年小公主那般单纯的心思,所以她也明白,有许多事并不是樊应槐这个徽王说了就算。
  她终究是扛着西狄族前王妃的身分,就算她不过是人质,而且现今徽国也强大到不需要西狄族这个盟友,前王更已逝世,她对西狄族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
  谁又能保证,西狄族不会因为其他不可预测的考量,硬找藉口带她回去?
  到时候,若樊应槐真想护着她不放人,会不会引起战事?
  她不再是十二岁的小公主,这些残酷的现实,她多少懂得一些,所以,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个当事人完全置身事外。
  「你别紧张,只消告诉孤,你究竟想不想回西狄族去?只要你有所决定,孤就能帮你。」要推辞这件事,他有太多的方法,但最终他还是必须尊重樊贞遥的决定。
  「我……」樊贞遥绷紧秀眉,坚决地抬头望向樊应槐,硬着声调说道:「王兄,我不想再回去了!」
  那个地方束缚她太久,现在她已重获自由,她再也不要回西狄族!
  ※※※
  说是西狄族的使节,可不论樊应槐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没有半点使节的模样和态度;甚至,就连外表与气势,都让樊应槐相当质疑这个使节的身分。
  一般外来使节,多数态度谦恭有礼,即使嚣张了些,也脱不了为人臣子的气息,但是这位西狄族使节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论长相,他有张标准的西狄族面孔,轮廓分明不说,深邃五官镶在其上,衬上他略显狂傲的气势,看来与徽国人一贯的温和相差极大。
  黑透的瞳仁散发出一股凌厉气魄,直视樊应槐而丝毫不显畏惧,挺鼻薄唇、剑眉横刻,在他的脸庞上划出力道,与他的一身结实可说是相互映衬。
  与一般使节最不同的是,他的打扮显得太过朴实,素色皂青衣袍在腕口束起,腰身系以皮绳,滚着毛边的厚重靴子牢牢绑在腿上,有些磨损的边缘看得出他的长途跋涉,多了些风霜痕迹、却少了点使节的谨慎感。
  至于西狄族原有的服饰特色,什么彩玉镶刻、彩珠相串,在这个使节身上完全不见踪影。
  虽说使节不必刻意昭显华贵,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像个奔波已久的旅人吧?
  像他这副模样,若非樊应槐事先明白他便是西狄族使节,恐怕会直接把他当成西狄族的带兵将领,而且还是骁勇善战那一型。
  再者,使节通常都会先示好地呈上见面礼,作为友好之证,但这个人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甚至连个侍从都没有。
  如此诡异而不合常理的情况,让樊应槐对这位使节多少有些防备,但是……该办的正事还是得办。
  「孤知道你是来接前王妃的,但如今西狄族前王已过世,我想应该不必再强留永宁公主。」有了樊贞遥那句话,让樊应槐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放人。
  「西狄族没有强留永宁公主。」人都放了,还说什么强留?使节抬眼直视着樊应槐,回答得极为简单,「我只是来接王妃。」
  这有些前后矛盾的两句话,让樊应槐更觉得有鬼,可总不好直接给使节下马威,送客请人滚出去,所以他捺着性子重申道:「永宁公主嫁的人是前王,现在前王已逝,孤认为永宁公主没有留在西狄族的必要。」
  他这么说,应该够明白了吧?总之徽国是不会放人的。
  「先前孤早派过使节前往西狄族商谈此事,西狄族亦同意让徽国接回永宁公主,所以孤才接回她,如今西狄族却突然前来要人,有违诚信,再坚持只会让人看笑话,显得西狄族少了风度,所以关于此事,还望西狄族三思。」为了不让使者有话可反驳,樊应槐又补上这么一段告诫。
  「我不管这事算不算笑话。」使节的态度与樊应槐如出一辙,十分坚持。
  锐眸一掀,他接着续道:「我就是西狄族新王,前王去世时,没留下遗诏指示该传位于谁,惹来纷争,没空应付贵国使节,朝臣担心引来战火,才会自作主张将王妃还给徽国。」
  他说得理直气壮,倒像是徽国在乘人之危、暗中使诈。
  「什么?」没料到使节竟是西狄王,樊应槐有些错愕。这该说是西狄族相当重视永宁公主,才会由新王来接前王妃回去,或是另有隐情?
  因为照理来说,一族之王应该不会随便离开国家,甚至在未带随身护卫的情况下,独自长途跋涉到他国吧?
  「总之让王妃回徽国,并非西狄王的决定,现在我已取得王位,族内大小事我说了算数,因此我要接王妃回西狄族。」没理会樊应槐表露出来的讶异,西狄王仅是迳自诉说着来意。
  只不过,他屡次重申的意愿,却让樊应槐感到相当不愉快。
  他未曾与西狄族人正面打过交道,所以并不清楚西狄族人的习惯,不过如今一见……他只想问,西狄族人都是这样不可理喻、不听人言的态度吗?
  他最得意的朝臣、也就是他现在的宰相兼过去的同窗伴读殷续,曾不断提醒过他,说他这个三王子既已是徽王身分,原本没耐性的脾气就该多改改,但是很显然地,这位西狄新王耐性比他还糟。
  而且,西狄王除了急性子外,还挺狂妄的。
  「关于此事,孤认为,就算在西狄族,大小事是你说了算,但这里是徽国。」樊应槐试图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再一次地好心提醒西狄王:「和亲是两国大事,接不接前王妃都不是你这位西狄王一个人说了就算数的事。」
  就算要放肆,跑到徽国来撒野就是有问题。
  「所以我才在这里。」西狄王耸肩,语调依旧一派自我,「徽国是徽王说了算数,我要接王妃回去,只需问过徽王。」
  「西狄王,和亲为的是和平,你们想迎回前王妃,无非是为了这件事。」樊应槐真想叫宰相殷续自己来接待这位西狄王,这样或许殷续就会明白,他这个徽王已经够有耐性了。
  「但是,容孤提醒一件事,缔结盟约不一定得靠和亲,也不一定要互留人质,重要的是诚意。」许是受到西狄王影响,樊应槐的语调亦变得坚决许多。
  当年西狄族派来使节,向徽国明示,要以和亲为由叫徽国送人质过去,否则便有可能兴战;当时他就已对此事感到不满,没想到现在这位西狄王还真是不负蛮横声名,态度无礼不提,什么事都独断独行。
  「我不是来谈和亲的。」西狄王摇头制止樊应槐的回应,「双方和平多年,我明白现在的徽国并不希望打仗,我也没兴趣拿子民的性命胡作非为,所以日后更不可能开战;也就是说,将来不管有没有人质,我们都不会有战事,因此我不是来要人质的,我只是想迎回西狄族王妃。」
  对于樊应槐的再三回绝,西狄王亦产生了不满,声调渗入些许不耐。
  「西狄王,孤应该说得够清楚了,永宁公主如今是『前』王妃,既然前王已死,公主没必要空守在西狄族。」这男人都不听旁人说话吗?
  「我也说得够清楚了,徽王,我是来接西狄『王妃』,不是『前王妃』。」不过,对于西狄王来说,樊应槐给予他的感觉亦同,一样没什么在听他说话,所以他只得再三强调,甚至努力捺下性子从头解释起。
  「我西狄族与徽国的国制不同,在继承王位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就连我父王生前拥有的,也是我所有。」西狄王板着面孔,剑眉越扬越高。
  「这很合理,孤听不出来有哪里不同?」樊应槐依旧不解。
  放眼所及,这徽国的国土、百姓、都城,还有接踵而来需要应付的贪官污吏、内忧外患,确实都在他接任徽王后变成了他的责任,所以他不懂西狄王为何要强调这件事?
  还有,这件事与他想接回永宁公主有何关连?
  「有一点绝对不同。」西狄王略带烦躁地以手指爬梳过长发,眸光带着严肃,「所谓的一切,是指除了我母后以外的全部人事物,也就是说,包括我父王的后宫妃子,都成为我的妃妾。」
  「什么?!」头一次听闻西狄族这异样的传统,让樊应槐有些难以适应。
  这事,在徽国可是绝不容许的啊!
  他明白身为一族之长,西狄王也许拥有数名妃子,而且绝大部分都是被冷落在后宫、空有妃子之名的人质。
  这些女子,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与西狄王见过半次面,所以名义上虽是妃子,但事实上却跟陌生人一样毫不相干。
  可是……即使如此,由儿子接收爹亲的妃子,着实让人感觉浑身不对劲!
  「我不管徽国人怎么想,但在西狄族,宫内规矩便是如此,所以永宁公主现在是我的妃子,我来是为了接『我的王妃』回西狄族!」西狄王一字一句地用力发音,像是为了让樊应槐一次就能听懂,好教他不必再解释第二遍。
  只是,光「我的王妃」这么简单几个字,却让樊应槐听得是既错愕、又吃惊。
  毕竟,西狄族的这项风俗,以及樊贞遥将要面对的问题,实在是令他完全料想不到啊!
  试阅(三)
  「没想到西狄族有如此风俗,这倒教臣开了眼界。」
  徽国宰相殷续听着樊应槐将事情经过大略说明后,忍不住庆幸起王后的先见之明。
  方才西狄王上朝觐见时,他正忙着公事分不开身,凤御王后却突然差人来唤,说是西狄王要来接永宁公主,樊应槐脾性又冲,难保这两国之主不会一言不合、当朝对骂,到时候可不只是吵完消气那么简单。
  殷续与樊应槐同窗伴读多年,深知这位徽王性情,对于凤御王后的担忧亦是深表认同,因此立即赶去为两人打圆场。
  在安抚过西狄王,请远道而来的他先稍作歇息,并为他安排宴席、好好安顿,并承诺会在之后正式回覆关于永宁公主是否回西狄族的问题后,西狄王终于点头同意,这才化开了一场纷争。
  由于此事攸关永宁公主,凤御王后又极为担心,因此在西狄王离去后,樊应槐与殷续索性将一切经过说明予两人知晓。
  当然,因为护妺心切,所以樊应槐末了还是不忘添上一句允诺。「贞遥,你放心,无论如何孤都不会让你去西狄族受罪。」
  原本樊应槐就认定,西狄族一定待薄了这个妹妹,如今见到西狄王又是一副蛮横的态度,因此更加坚决了他绝不退让的决心。
  「王上,请您冷静下来。」殷续有些哭笑不得。
  这樊应槐也真是够激进了,而且脾气多年不改,众所皆知。
  平时这脾性用在极积治国上倒无不妥,一旦遇上私心,可就显得有些瞻前不顾后了。
  「这不是您能武断决定的事,即使不愿使永宁公主回到西狄族,也该谨慎处理,否则惹恼了西狄王,兴起战祸,受害的可是无辜百姓。」殷续摇摇头,对樊应槐的脾气有些没辙。
  就算现在徽国与西狄族是敌弱我强,但打仗免不了就是会牺牲士兵,更会引起百姓不安,让徽国陷入战祸阴霾。
  所以樊应槐身为一国之君,在面对这样的大事时,自然要更加小心处理,而不是偏袒一己之私。
  「我想……应该不会的。」樊贞遥沉默地在旁听取殷续意见,突然开口打岔道:「虎啸不是那种人,他不拿百姓性命胡来的。」
  「虎啸?」樊应槐有些意外地转头瞧向樊贞遥,对于这陌生的名字感到些许愕然。
  他们现在正在烦恼西狄王的问题,所以樊贞遥会提起的人,原则上应该就是西狄王了。
  只不过,先前樊贞遥还如此坚定,表示她并不想再回西狄族,所以樊应槐还当她对西狄族相当排斥,却没料到……
  樊贞遥居然站在西狄王那边为他说话?
  「虎啸是西狄王的名字,他们一族没有姓氏,但习惯以威猛的动物为自己的孩子冠名,像西狄先王冠上的是熊,加上喜欢争战的性格,所以又被称作血腥熊王。」樊贞遥毕竟待过几年西狄族,对于他们的民俗风情和特色多少懂得一些。
  「用意不错,可惜这家伙看起来只有脾气暴躁这点像猛虎,那一身打扮亦半点不像个西狄王,说他是一国之王,不如说他像个护卫。」樊应槐蹙了下眉头,迸出闷声。
  他对虎啸多少是有些心结的,尤其虎啸还当着自己面前,口口声声喊着一定要把永宁公主接回去,让他打心底就对虎啸有着极度不满。
  「虎啸说话的口气是不太好,但没有到暴躁或是顽固,而且……他不打扮、穿着朴素,是因为他不重享受,绝不将子民的钱财用在外表的体面上。」樊贞遥认真地思索着,对于樊应槐的话,再度出声反驳。
  「老虎蒙了尘、一样是老虎,是吗?」殷续在旁低声笑应。
  「你非得帮着贞遥说虎啸的好话吗?」樊应槐横了殷续一眼,对于他们站同边说话的反应感到有些不满。
  到底是哪一国的子民?胳膊尽往外弯!
  「不,臣只是觉得,永宁公主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也颇符合西狄王给人的印象。」殷续双手一拱,忍着笑意往樊应槐一敬。
  「你什么时候成了应声虫?」樊应槐拿殷续没辙,索性跳过他直接往樊贞遥问去:「倒是贞遥,你似乎挺欣赏虎啸?」
  她打西狄族回来也好一段日子了,他从未听过她提起、怀念任何西狄族的人事物,有的尽是眉头深锁、表情不悦的反应;可这个虎啸却能让樊贞遥破例赞美,肯定有其原由。
  「那是因为……虎啸帮过我。」提起在西狄族的往事,樊贞遥难得少了愁眉不展的模样,却是扬起淡淡笑容。
  樊应槐勾起眉梢,对于樊贞遥这表情,他不只是感到意外,更有些不悦。
  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情,让樊贞遥对虎啸如此有好感?甚至不惜反驳他这个一心想呵护她的兄长?
  「当年和亲时,我才十二岁,初到西狄族时人生地不熟,不管是吃用还是言谈风俗,我没有一样能习惯。」苦笑几声,樊贞遥像是要甩去这分忧愁似地摇摇头,又往下续道:「可偏偏西狄族为我这个和亲王妃设下国宴,要王妃跟着敬酒,而且一定得喝……」
  「什么?那些人眼睛瞎了吗?你才几岁!」樊应槐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事,眉心忍不住蹙了起来。
  「听说这是习俗,非喝不可,一群朝臣围着我敬酒,无论如何都要我喝,甚至我还听见有人在旁耳语,说我不喝就是摆公主架子,表示徽国没把西狄族放在眼里,当时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要哭出来……」现在回想起来,樊贞遥还是觉得很无奈。
  她只身前往西狄族,已经是个折磨,还得面对这种难题、给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然后是虎啸帮了你?」这回忆听得樊应槐很是心疼,毕竟心里再怎么猜测樊贞遥的状况,都比不上她的描述来得真切。
  那样的恐惧与责任,一旦压在一个做不了主的孩子身上,会是多么沉重的包袱啊!
  「他突然拿着酒杯出来,说我是徽国来的王妃,不习惯喝酒,他是儿子,酒宴上的敬酒由他代喝,所以那一夜的宴席,我才能逃过一劫。」如果不是虎啸出面,想必下场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她原就不喜近酒,更遑论要她喝酒,真喝下去只怕落得吐了一地的惨况,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又给人乱扣罪名,说她不识货,竟把美酒吐出来?
  呵……现在回想起来,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注意虎啸的吧!
  每年的例行大宴、庆典祝贺,虎啸似乎从来没缺席过,表情却是明显的兴致缺缺,与她一样、总是一脸盼着无聊宴席快点结束的样子。
  许是这份从未接触过、却又显得有些相像的心思,让她对他多了几分在意……
  「这么说来,虎啸并不是太糟的人,大王是误会他了吧?」陪伴在身侧的凤御轻扯樊应槐的衣袖劝道。
  「我想他只是急性子了点。」樊贞遥点头道:「原本西狄先王去世时,我还担心会由谁来继承王位,毕竟这关系到西狄族与徽国的关系,可后来王兄便将我接回国,我也没再去多想,不过……如果是虎啸当了西狄王,我想战事是不会有的。」
  虎啸为她挺身而出的情景,她记忆犹新,那样的体贴方式,不是个重私欲的人会拥有的;所以她并不认为虎啸会因为一点小争执就兴战,反倒是……
  「王兄,既然来谈的人是虎啸,情况反而变得好说话了,王兄能否好好与他谈个清楚?」原本听说使节要接她回西狄族,她心里相当不安,可若使节就是西狄族里最能做主的虎啸,她相信只要冷静下来谈妥,应可误会冰释。
  「看在她帮了你大忙的份上,摆宴谈开自然可成,但孤得先提醒你,贞遥,知人知面不知心,别把虎啸想得太好。」知道虎啸帮过妹妹,樊应槐心里的敌意多少褪去一些,但一想到他旁若无人的执拗态度,又令他感到不悦。
  「王上,恕臣斗胆,依臣之见,西狄王与王上个性相近,所以谈起此事自然各不相让,但由永宁公主的话听来,西狄王应该对这位前王妃有几分敬重,因此臣以为,不妨安排永宁公主与西狄王相会,由永宁公主亲自言明她并不愿回西狄族的心意,或许可行。」殷续思索一回,明白让这两位一国之主商谈,并不是好主意,倒不如让当事人自个儿说明。
  永宁公主脾气终究比樊应槐软些,与虎啸算是有些相熟关系,因此要谈事情、要套交情,由永宁公主这边下手,都远比放任两个脾气一样冲、一样硬的君王硬碰硬来的好。
  「你说要让虎啸跟贞遥直接谈?依他的个性,准教贞遥吃亏,这不成……」樊应槐正想拒绝,冷不防地凤御已止住了他。
  「大王,就听殷宰相的意见吧!刚巧晚些要设宴为西狄王接风洗尘不是吗?就安排贞遥在宴席上与西狄王先见个面,到时候大家都在场,就不用担心贞遥给西狄王欺负了,大王认为这样可好?」凤御软言软语地劝慰着。
  面对心爱王后的谏言,樊应槐纵有再多反驳也吐不出口,更何况殷续与凤御的考量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仔细想了想,樊应槐终于点了头。
  「就这么办,孤要让那虎啸明白,贞遥既然说了不回去、就是绝对不回西狄族了!」
  试阅(四)
  「西狄王远道而来辛苦了,今设宴一场、聊表心意,为西狄王接风洗尘、解脱疲惫,略尽地主之谊,还请西狄王尽情享受……」
  声调极度不诚恳的长篇客套话,吐自樊应槐的口中,虽说平时为使节设宴时,他或殷续总得来上这么一段开场白,但由于这回招待的对象是虎啸,因此樊应槐说得极为不情愿。
  若不是因为身为一国之君,加上他不愿让樊贞遥回西狄族一事,一定得好好跟虎啸说明,否则他肯定会私心作祟,来个避不见面。
  「多谢徽王。」虎啸身为西狄王,对于这类的虚假场合早是见怪不怪,所以亦是意思意思地回应两声,然后继续啜饮他的酒。
  面对这般情况,受邀同席的殷续和凤御不由得相视苦笑。
  正因为他们明白,樊应槐护妺心切,先前又与虎啸有过冲突,因此若只让他们见面谈事情,绝对不妥当,所以才以设宴洗尘的名义,让他们俩、当事人樊贞遥都同席,若有冲突也好马上出声打圆场。
  只不过看这样子,若是双方都毫不退让,情况肯定只会恶化不会好转……
  「另外,关于想接王妃回西狄族一事,我想先向徽王道歉。」
  就在殷续等人担忧之际,虎啸却突然迸出一句出人意表的回应来,教樊应槐有些讶异。
  道歉?他没听错吧?
  这虎啸的态度会不会转变得太快?还是另有隐情?
  只是樊应槐还没来得及想透其中道理,虎啸已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我一路赶来,说是要拜访徽王,却没依规矩备上见面礼,甚至仅出示西狄王身分的金印后便强硬入宫,美其名身为使节,事实上却有些胡来,对于这些失礼之举,我自知理亏,还望徽王不予计较。」虎啸往樊应槐举杯相敬,态度变得缓和许多。
  毕竟徽国与西狄族有过盟约,既然结盟就是兄弟、朋友,论理来说,两国该互相敬重、以礼相待才是,所以他此番硬闯,着实太不客气。
  「这……西狄王太客气了。」詑异半晌,樊应槐才回过神来。
  这情况还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原本他还当西狄王会继续保持他狂傲的态度,不是直接嚷着要带人回去,就是指责他们徽国强逼就范;哪晓得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这样,这倒教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天性冲动了些,加上急于接回王妃,而且一路急行,所以耐性尽失,说话时口气便显得急躁,多亏殷宰相力劝,并承诺我会好好商量接人之事,所以现下已冷静许多。」虎啸不是个傻子,光看樊应槐带些意外的表情,他也猜得出樊应槐在想些什么。
  「实不相瞒,这回宴席亦是殷宰相促成。」樊应槐敛起讶异神情,往殷续瞧了一眼。
  对于这个同窗好友,他还真是没有一天不感谢。连西狄王这般急躁性子,殷续都劝得动,怪不得殷续能与自己相处这么多年。
  毕竟……虽不好自曝缺点,但他确实与虎啸一样,都有些没耐性。
  「徽国有位好宰相。」虎啸转向殷续,「是殷宰相点醒了我,让我发现到,王妃除了是我的妻子,亦是徽王之妹,我急于接人,倒忽略了徽王的心情。」
  「西狄王过奖了。」殷续苦笑着点头回应。
  长伴樊应槐身旁,他这宰相早练就以各种方法劝谏樊应槐的急躁脾气,倒没想到居然也有用在外人身上的一天。
  「我想,徽王应该颇为疼爱王妃,才会在我族先王去世后急于接王妃回徽国。」虎啸敛起早先相见时的霸道,说话语气明显地客气许多,「之前同徽王谈话时未能考量这点,光是找徽王讨人,自然令人反感,所以这回我打算好好说明、表达诚心,让徽王放心后再接人。」
  说罢,虎啸的视线也不由得转向同席的樊贞遥。
  这个在外人看来应该让他尊称一声母妃的长辈,事实上却是个比他还要娇小柔弱、需要人倍加呵护的小姑娘。
  不管旁人是怎么看待樊贞遥这位前王妃的,对他来说,樊贞遥其实只有一个身分,那就是──
  「关于接人一事,其实孤已与永宁公主商议过。」所谓硬拳不打笑脸人,在虎啸一反强硬态度、转为以礼相待后,樊应槐纵使先前有再多不满,也提不起劲来反驳他。
  「我不知道徽王与王妃商量得如何,不过我想先为我的失礼致歉,另外,我还是希望能够接王妃回西狄族,不过这回,我想先取得徽王同意,当然我保证会好好照顾王妃,请徽王不用担心。」虎啸将视线自樊贞遥脸上拉回,转向了樊应槐,并再三允诺。
  「这事……」原本樊应槐是抱着绝对不同意的态度出席洗尘宴的,但面对虎啸表露出来的真诚歉意,他着实无法硬着心肠回绝。
  毕竟对方已先让一步,他若不跟着退步,倒显得心胸狭窄了。
  所幸殷续等人已商议好,不由他这个徽王来拒绝,而是放手让樊贞遥自己决定,所以他大可将烫手山芋交还给当事人。
  只不过,私心终究难免,他与樊贞遥原就没有多少相处时间,现在妹妹好不容易回国,却又突然冒出个西狄新王要接走她,对他这个兄长而言,这就是抢人了。
  所以他其实还是希望可以直接代替樊贞遥拒绝的,只不过……
  就像殷续和凤御相劝的,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樊贞遥的将来与去留,其实都不该由他决定,否则他岂不是与送她去和亲的胡涂先王一样了?
  那样的错误决策,他不愿再犯,他只求樊贞遥能够打从心底得到幸福。
  所以无论她要怎么决定,他这个兄长都愿意支持她,至于去与留,都该交还给樊贞遥来诉说。
  而且,原本他们还担心虎啸太霸道,会让樊贞遥面对他时无法好好谈话,但如今看来,虎啸确如樊贞遥所言,是个明事理的人,否则也不会听殷续的劝告,当真压抑自己的急性子,好好反省。
  在这种情况下,让樊贞遥与虎啸心平气和地商量、讲清楚心情,反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孤就这么说吧!西狄王……」想了又想,樊应槐放开了芥蒂,语重心长地回应道:「如你所见,孤确实疼爱着永宁公主,早年先王胡来,将她送去和亲,也不管她一个十二岁的娃儿过得是否安好,放任她独自承受许多不该由她去面对的问题,所以孤料想她应当吃了不少苦头。这回接永宁公主回徽国,多少是希望她不再遭遇这般待遇,以一个兄长的立场,孤要她过好日子、过得快乐,但是……」
  视线飘向了凤御、又转向樊贞遥,樊应槐轻叹一声,续道:「孤明白,好与不好,都是因人而异,孤无权代永宁公主决定,所以孤与众人商议后,认为永宁公主是否随西狄王回西狄族,应由她本人亲口回答。」
  试阅(五)
  「由王妃决定?」虎啸的眸间闪过一丝晶光,还挟带着不易发现的灿灿火苗。
  这彷佛渗入了些许喜悦的异样反应,殷续等人似无察觉,倒是凤御瞧见了。
  她眨眨眸子,总觉得那般热切的眸光似乎在哪儿见过。
  只不过,究竟是在哪儿呢?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起来……
  「是的,如果永宁公主肯随西狄王一同回到西狄族,孤再与你商议其他细节,但若公主摇头,那么……孤只能拒绝西狄王的要求了。」
  樊应槐明白,自己这一国之君的身分,不是让他拿来使性子用的;但是,面对一个与子民无异,甚至比子民更亲近的亲妹妹,他无论如何也该私心地帮她一把。
  「这么说……一切都以王妃意思为主?」虎啸的声调听来像是松了口气。
  「是的。」樊应槐说罢,回头往樊贞遥望去,「贞遥,你愿不愿意同西狄王回西狄族?当然什么两国交好、交恶的事你用不着操心,有孤在,绝不会让你委屈吃亏的。」
  虽说原本他们计划好的,是让樊贞遥自个儿与虎啸去商量,但是樊应槐怎么也不放心,生怕虎啸只有在面对他这个徽王时,因为有求于人所以显得客气,一旦面对樊贞遥,又立刻搬出威风八面的架势来,吓着樊贞遥,因此索性代为发问。
  「我……」樊贞遥有些紧张,虽是顶着西狄族前王妃的名号,不过老实说,她从来没参与过什么国家要事,可今天她说出口的决定,却足可动摇两国交情……
  「在那之前,我想先说句话。」虎啸的视线牢牢地定在樊贞遥脸上,他一边打量着她秀丽的脸庞,一边应道:「即使王妃不答应,我也会想尽办法劝到你点头为止。」
  「什么?」樊应槐有些错愕。
  这是做什么?她都还没回答,虎啸却先给了下马威?
  「当然,这回我会好好展现我的诚意,让在座各位都明白,今后王妃在我西狄族,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受到半点冷落,只要有我在,绝不让王妃委屈或吃亏。」像是早料到樊应槐会有什么反应,虎啸很快地截了他的话往下接续。
  带着魄力的声调吐自虎啸的唇,震得樊贞遥的心胸有那么点摇摆不定。
  她明白依虎啸的体贴个性,下了允诺就定会做到,只是……
  她真的不懂,为何他那么坚持,一定要她回西狄族?
  当年西狄先王纳了不知多少国的妃子,其中不乏美人,为何他非得将她讨回去不可?
  殷续与樊应槐互瞟一眼,眼神在半空中交会而过,皆对虎啸的要求感到不明白。
  若只是想与徽国有所牵连、维系盟约,虎啸万般不可能以这么偏门的手段来结盟。所以虎啸这行为,着实是有些教人无法理解了……
  「西狄王,臣妾认为,你应该也很尊重永宁公主的意思吧?先听听她的说法如何?」不同于樊应槐等人的复杂心思,凤御在旁轻声打着圆场。
  对于虎啸那不明所以的坚持,还有不屈不挠的耐性,她虽是不懂其原由,可她看得出来,虎啸的眼光只要一定在樊贞遥身上,便显得格外有神。
  所以樊贞遥的回答对虎啸来说应是有其分量的,与其僵持在原地打转,不如先让两个当事人谈开来吧!
  「是我性急了,请王妃先说。」虎啸礼貌地退让。
  许是身处徽国,让平时总只能保持沉静的樊贞遥也多了几分勇气,再加上身旁每个人莫不以言语行为在支持着她,所以这回她总算能好好表露自己的意见。
  「西狄王,徽国与西狄族风俗习惯相差太多,即使并非恶意,但有些事情就我看来便是委屈人了,像是你说的,前王的妃子在新王继位后便由新王纳为妃子一事……」她说得委婉,可明白人听了都晓得是拒绝。
  毕竟,会提出「委屈」两字,就表示她消受不起这般待遇。
  「这点我清楚。」虎啸点头应道:「国情不同,想来徽国人在意的,应是清白一事?」
  他说得大方,却教凤御和樊贞遥的脸上表情都显得尴尬。
  「这当然也是……」徽国原则是一女不侍二夫的,尤其这般的「子承父业」,她不愿成为其中牺牲品。
  「但王妃之前是人质,名义上虽是前王王妃,却与先王无任何关系,现在由我继位,成为我的王妃应与清白无关才是?」虎啸问得相当坦白。
  怎么说这场宴席都是攸关樊贞遥是否跟他回西狄族的关键,不好好把握的话,说不定徽王会因为护妹心切而不给他第二次与樊贞遥见面的机会。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即使现在成为你的王妃,可日后呢?」樊贞遥努力想说服虎啸。
  怎么说这规矩都是前几代的西狄王订下来的,所以只要虎啸是西狄王,就不可能改变。可是她……并不打算跟随这令她难以接纳的规范。
  「原来你介意这个。」虎啸一扬眉,干脆应道:「这点不用担心,因为我只打算同你生下子嗣,你会是下一任西狄王的母后,所以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虽说是明示心意,但这生子嗣一事总牵涉到房内隐私,虎啸却一点都不避讳,倒教在座众人只能苦笑。
  西狄人真是大方了,怪不得会有这种子承父妃的习俗。
  「西狄王……」轻声一叹,樊贞遥没想到连西狄族无法动摇的规矩都无法教虎啸知难而退,只得直言:「前王妃子不只我一位,我想你能选择的人很多,为何非我不可?」
  说起来,这问题的答案不单是她,就连樊应槐、殷续等人亦是想破头也想不透。
  论年岁,其实像她这样年纪小小就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并不少;在数年后的此刻,美貌又年纪尚轻,而且保持清白之身的妃子亦为数颇多,她自认并不是其中条件最好的一位。
  若虎啸不介意这些、亦不是为结盟而来,那为何如此坚持于她?
  「我以为这答案你应该早就明白。」虎啸恍然大悟,这才迸开一抹带些歉意,却又混入他特有风格的豪迈笑容──
  「我不是说过只想跟你生下子嗣?所以那些前王妃子我都送回乡了,至于为何一定要你……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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