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嫁  第十章

作者:蔡小雀      更新:1533298826      字数:2572
  不过自动请缨押运粮草,明着像是商家吃亏了,然而,一旦拿到畅行无阻的通行皇令,往后凤徽号麾下商队,就能舍下私道,大大方方走坦荡平稳,可供驷马并驰的官道,如此足可缩短四分之一以上的路程。
  货畅其流,讲求的便是快捷迅速,原本放眼商界驿旅同行,早就无人能与凤徽号匹敌,况且今日得此方便,也就能够吃下更多的生意。
  既利人又利己,还能做下天大面子给朝廷,一举占尽三利,他何乐而不为?
  数日后。
  渡船头畔茶馆里,一抹天青色罩头披风下的窃窕身形默默坐在角落一桌,玉手轻捧着茶碗呷了口清冽龙井。
  一名简单服色装束的老汉在她面前入座,还未开口,喉头已发紧。
  「铁叔叔,谢谢您在烟凌渡关口帮我押住了那批货。」谈珠玉抬起头,轻声开口致谢。
  「大小姐……」铁总兵摇头,有些哽咽,「是老铁回来得迟,教大小姐吃苦受罪了。」
  「您去年底方自北方大获功勋调派回南,而我爹娘的事……都过好些年了。」她反过来宽言相慰,「沧海桑田,世事更迭,本就不是人力可挽回。您惦着昔日与我爹爹的故交旧情,这一遭的拔刀相助,我已是感恩戴德万分,还累及铁婶儿,白白担了悍妇的恶名。」
  「这点子事有什么的?」铁总兵叹了口气,「当年我受同僚诬告,险险获罪流配边疆,若不是三爷仗义解囊疏通了上头,老铁哪还有今日?所以别说是我老铁,就连你婶子也说了,三爷这份恩德不报,我们夫妇俩还能算是人吗?」
  「爹爹当年相交满天下,可如今也只剩铁叔叔这一个知己的热心人了。」 她淡淡一笑。
  「大小姐,容老铁多嘴说一句,三爷的身子虽然不挺扎壮,可也不是什么三痨五伤的,当年怎会匆促急病而亡?」铁总兵义愤填膺,钵大拳头握得死紧。「还有三夫人,最是温婉娴秀的,又如何会与外人有私?方秀才在事发后隔日也悬梁自尽,我问过邻居,人人都说那晚曾听见他屋里有碰撞巨响,显是有人要——」
  谈珠玉一手搭住铁总兵的掌背,低声道:「铁叔叔,我都打听过了,我明白。」
  他一震,老眼睁大。「原来真是——是——」
  「铁叔叔,您老放心。」她嘴角微往上扬,不知怎地,那抹笑意却令铁总兵胸口一寒,打了个激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谈球玉早对天立誓,谁人害我家破人亡,就算是骨肉至亲,我也必将之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铁总兵心底复杂万千,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地望着她。
  他识得大小姐的那一年,她年方三岁,还是个成日依依三爷膝下的粉雕玉琢小小人儿,稚嫩可爱得不得了。
  可一晃眼,谁料想得到如今……唉。
  「无论如何,大小姐将来有用得着老铁之处,只要吩咐一声,老铁火里来水里去,若有皱个眉儿,就不是好汉!」他慨然拍胸应允。
  「谢谢铁叔叔高恩厚情,珠玉在此先谢过了。」她美眸浮起一抹水色,随即眨去,笑了。
  在见过铁总兵后,谈珠玉在茶馆里又坐了一盏茶辰光,一名笑脸迎人的胖胖妇人在为她添茶抹桌面的时候,趁人不觉,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只纸封。
  「玉姑娘,老包要我代他禀您一声,那三船蚕茧共售得三百两银子,凤徽号付给的赔偿金计五百二十两银子,银票都在这儿。」
  「有劳了。」谈珠玉不动声色地收下,玉手递过一只素色囊袋,另给了胖胖妇人一锭足二两重的银子。「请代转给包先生。还有,这二两银子是茶资。」
  「谢玉姑娘打赏。」胖胖妇人郑而重之收下。
  自窗外望去,大河烟波浩渺,鼓帆篷船来来去去,其中有无尽巨大银货流淌而过,有无数商人的辛苦血汗,还有那些背后孤寂寥落、独守空闺的家室妻小。
  帆过船返,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而她,是为了无止无境的恨……
  自那一日获得商岐凤首肯,接下责成胭脂醉茶砖买卖的大小帐目权力后,谈珠玉精神抖擞地使出浑身解数,不但将一条条帐目盘分列纪录得清清楚楚,甚至也将路上船夫伙食、茶资、薪饷外加打点沿岸关口的特费算计得分厘不差。
  她甚至提议负责的掌柜沿着顺流在川花镇上采买焙茶用的花卉,原产地所出的花材又比原价便宜了三成,种种筹划盘算之下,不单压低了成本,还足足为这笔丰厚利润额外添加了数千两的收益。
  而当首批胭脂醉大获好评,尽数于海外贩售一空,对方甚至抢着和凤徽号订下一纸长期供货的钜额合同,至此,谈珠玉经商能力可说是展现得十分成功。
  她在商府中的地位急速跃升,商岐凤面上虽然未曾加以夸赞,却已慢慢将一些其他路线的买卖商务交由她处理,暗中观察她的行事。
  她也十分精乖,当他破例准许她在众大掌柜议事时,在一旁斟茶伺候默默吸取经验,偶尔他也会淡淡抛给她一句:「以你看呢?」
  「是。」谈珠玉恭顺地欠身,先会思索片刻,这才娓娓说出几句精辟中肯的想法,最后仍不忘浅笑自谦,「贱妾才思浅钝,若有说得不对的错处,众位掌柜当听来笑笑也好。」
  可她所思所想之策,通常与他不谋而合,且一针见血。
  商岐凤眼底透着一丝赞许,但也只是点个头,尔后环顾众人表情:有惊为天人的,有心悦诚服的,自然也有满眼嫉妒,忿忿不平的。
  很好。
  是人才,方招嫉,若是庸才,怕连被人多瞧一眼的兴致也无。
  他缓缓呷了一口胭腊醉,心下颇为满意。
  谈珠玉将残了的茶汤倒于一旁青瓷茶海里,再度冲入滚烫热水,烫净壶身,皓腕葱指,起手翩翩,优美得如同一首诗。
  但她灵透如晶玉的眸光却时时流转投望向主座之上,深沉镇静、运畴帷幄的他。
  纵然在浓眉略蹙,神情严肃得令人心惊胆战之际,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不去看着他,流连着他的一挑眉、一沉恩。
  她看他看得专心到烫了手也不自知。
  议事方罢,众位掌柜恭敬退去,谈珠玉这才恍然梦醒,低下头,急急地收抬起茶具。
  一方雪白帕子出现在她视线内,「爷?」她迷惘抬头。
  「拿去。」
  「呃?」她仍是迷惑不解。
  商岐凤浓眉不耐地纠结了起来,紧绷着脸,索性拉过她的左手,稍嫌粗鲁笨拙地用那方帕子将她微微发红的手背扎裹妥当,在上头打了一个难看至极的死结。
  结束之后,他随即拂袖而去。
  这是包扎还是惩罚?
  谈珠玉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再低望着被密密缠绕打结的左手,心口不知怎地有点发涨,有点刺痛,又有些酸酸的、热热的。
  她这是怎么了?
  桃花神情阴郁她啜着一杯蜜酿的果子酒,可此刻妒火中烧的她,完全喝不出半点儿滋味。
  终于,再也忍不住一甩银杯,酒汁儿溅得四处都是。
  「那小贱人直以为她攀上高技去了?」桃花咬牙切齿,盛怒难消。「爷充其量不过丢给了她几根骨头啃啃,她便抖起来了,自以为真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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