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没人性  第二章

作者:米恩      更新:1273137263      字数:4617
  在地上翻两圈后,布帘也松脱了,严喜乐松了口气,拍拍沾满黄土的车帘,正要爬上马车将车帘装回原位,圆眸突然一瞠,瞪着路中央的两团突起。
  「厉厉厉—厉天行!」她大喊,眼眸盈着恐惧。
  听见她惊惶失措的叫喊,厉天行暂且停下整理药材的动作,探出身子觑看那张毫无血色的圆脸。
  「那、那里……有、有死人……」抖着嗓音,严喜乐害怕的指着前方约莫十来步的方位。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便旋过身继续整理满车的凌乱。
  「喂!喂!你别当没看见呀……」见他不理人,她连声又唤。讨厌!她忘了这男人没有良心。
  看他压根不想管,她既生气又害怕,想装做没看见,但善良的天性却不断驱使她的脚步往前挪。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的布帘,像是将它当成壮胆的工具,怯生生的向前走去,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才来到那覆满鲜血与泥沙的两人身旁。
  走近一看,严喜乐才发现这两人不过是稚龄的孩子,而且他们还没有死。
  「天啊!」她掩嘴惊呼,才想回身将厉天行唤来,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人儿一发现有人靠近,竟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起的厉叫声吓得严喜乐连退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
  一听见叫声,厉天行便飞窜至三人身旁,拧起剑眉,冷看着那发出尖叫的小女娃。
  「厉、厉天行……」一见到他,严喜乐连忙爬起身,抱住他的臂膀,急声说:「我、我什么都没做,她一看到我就叫……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沾满乾涸血迹的小脸蛋拼命叫着,直到她抱着的男孩以同样沾着血渍的小手捂住她的嘴。「别叫……坏、坏人会追来的……」
  「让开。」冷厉的沉嗓警告着。
  「不要!」严喜乐张开双臂,直挺挺的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向前一步。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最后,厉天行索性脚一点地,凌空跃过她,使出轻功回到马车上。
  第1章(2)
  见那掠过她头顶的玄黑衣摆,严喜乐张大了嘴,气恼的喊,「你怎么可以用飞的你别走呀!快回来救人!」
  她气急败坏的瞪着,又回头看向地上双双昏厥的男孩和女孩,咬着牙,冲上前一把扯住厉天行。
  「那两个小孩就要断气了,你怎能撒手不管?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大夫就该怀有慈悲的心肠,而不是摆着一张死人脸,连看都不看就走!这样和那些将他们杀成重伤的坏人有何两样」
  听着她的指责,厉天行没有动怒,只是冷冷的转过头看她,淡声问:「我为何要救他们?」
  严喜乐瞪大眼,双颊因怒气而涨得绯红。「当然是因为他们快死了呀!」
  她不信他没看见那汩汩流出的鲜血,与男孩愈来愈惨白的脸色!
  他别有深意的看着快断气的小男孩,薄唇微掀,「得救,有时并非是好事,或许在这里死去,对他们反而是种解脱。」
  这是严喜乐三天以来听他说最多话的一次,也是最让她火大的一次。「你说那什么话凭什么断定死对他们而言会是种解脱?他们也才十几岁,既然被我们遇见了,又怎能视若无睹?他们不是畜生,而是人哪!是两条宝贵的人命,更何况你又不是没有能力救他们!」
  她快气死了,若她有办法医治,就不必在这哀求他,偏偏这家伙铁石心肠兼冷血无情,连这样小的孩子都打算见死不救。
  像是懒得再理她,厉天行没答话,扯回被她紧拉的衣摆,兀自跃上马车,将珍贵药材一一摆放好。
  这般无情的反应让严喜乐心一沉,回头看了眼那对动也不动的小孩,心里的着急与气愤,让她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双唇一扁,放声大哭。
  「呜哇哇哇哇—你这可恶的家伙、丧尽天良的坏胚子!我严喜乐怎么会跟到像你这样的主子……呜呜—我不要啦!我不要他们死掉啦……」
  恐怖的哭声一传入耳,厉天行的眉头几乎在同时紧紧纠结,连同他的胃肠也都缩在一块,像是打了无数死结,纠得他难以忍受。
  「呜呜—你们千万别找错人,害死你们的人不是我……是我后面那个叫厉天行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装做没听见那烦人的哭声。
  「呜呜—你们要记住……投胎时一定要睁大眼睛,挑个好地方投……千万不要再遇到像我后面那样没心没肺的大坏蛋……」
  哀戚的哭声及句句指责让厉天行俊脸紧绷,最后他忍无可忍的跃下马车,走到她面前。「闭嘴!别哭了!」
  扬起布满泪水的圆脸,严喜乐瞪着他。「你管我!我就要哭!偏要哭!呜哇哇哇哇—」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她哭得益发大声。
  「要我救人,就闭上你的嘴!」该死!只要她能闭上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听,哭声戛然而止。狂喷的泪水也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瞪大圆眸凝着那张奇臭无比的俊颜,她小心翼翼的确认,「你是说……只要我不哭你就救他们?」
  少了那无比烦人的哭声,纠结在一块的胃肠这才稍微松缓。
  厉天行冷声说:「不准再用哭声要胁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他们提早见阎王。」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哭来逼他就范,偏偏他就是拿她这一点没辙。他可不想也无法再次忍受她连续三个日夜不停歇的哭叫。
  他话一出口,严喜乐点头如捣蒜,连忙扯着他来到小孩身旁。「我保证再也不会骂你,也不会哭,你快点救他们。」
  他弯身审视覆满鲜血的两人,一眼就看出足以致命的伤口在于男孩胸口那道长至腰腹的刀痕,所幸伤口不深,但再这么流上一时半刻的血,这条小命也会不保。
  他迅速点了男孩身上几处止血穴道,撕开他身上破损的衣物,再由怀中拿出一罐青绿色的瓷瓶,将里头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说也奇怪,白色药粉一覆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就迅速将那还流着鲜血的伤口给包覆住,奇异的止住了血。
  看着这一幕,严喜乐双眸睁得更大,小嘴惊奇地直呼,「哇!厉天行你真不愧是『鬼医』,三两下就止住了血,好厉害哦!」她开心的直拍手。
  厉天行斜睨那张漾着光彩的圆脸,一向冷然的俊颜因为她脸上的欣喜与单纯的称赞,莫名的沁入一丝连他自个儿都未能察觉的暖意。
  处理完男孩的伤,他拉开紧紧环抱男孩的细瘦双手,仔细查看小女孩身上的血迹伤势。
  「怎么样?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有救吗?」见他看了半刻,圆脸再次覆上担忧。
  「……她没事,只受了点轻伤。」厉天行本不想理她,可锐眸一触及那布满忧心的圆脸,不知怎地,话便这么溜出口中。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严喜乐总算是安了心,圆眸弯成月,垮着的脸色倏地咧开大大的笑容,开心的对他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他们。」
  她脸上如沐春风的甜笑,猛地撞击厉天行淡然的心口,让那张终年被寒霜笼罩的俊颜,隐隐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
  夕阳斜照,晚风轻扬。
  厉天行驾着马车找到一处荒废的破庙,将仍昏迷不醒的两人安置好后,吩咐严喜乐看顾他们,便离开去寻找水源。
  昏昏欲睡的严喜乐偎在柱旁,双眸一会儿闭、一会儿睁,圆圆的脑袋瓜东点西垂,就在额头即将撞上石柱时,圆眸倏地瞠开,连忙扬手用力拍打双颊。「不行!不可以睡!严喜乐你振作点!」
  厉天行要她在这守着,照看受伤昏迷的两人,可是这晚风实在太沁凉,一扫午时的闷热,温度舒适得让她双眼恍惚、头脑发昏,差点儿跟着一块睡。
  就在她抚着被自己打红的双颊时,一声嘶哑细弱的嗓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你是谁?」醒来的男孩睁着警戒的双眸,双手下意识揽过躺在身旁的小女孩。
  严喜乐圆眸一亮,开心的凑到他身边。「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叫严喜乐,不是坏人,你们俩倒在路中,是我的主子救了你们,他这会儿找水去了,等等就回来。」
  看着那张带笑的圆脸,男孩霍然记起在他昏倒之前,就是这个圆滚滚的姑娘蹲在他们身旁。
  他虚弱的扬起一抹笑,感激道:「谢谢你们……」
  「不会不会,这有什么好谢的?」腼 的忙挥手,严喜乐好奇又问:「你叫啥名呀?怎会倒在路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会受刀伤,还倒在这荒山野岭,她怎么想都觉得怪。
  虽然松了防备,但男孩眼中还带着一丝谨慎,即便是对眼前这看起来十分和善无害的救命恩人。
  「我叫周牧杰,她是我妹妹,叫周媛媛。」
  此时沉睡的小女孩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双手紧抓着周牧杰的衣摆,小脸苍白的看着严喜乐。
  周牧杰握紧妹妹的手,迟疑片刻后才轻声说出方才在心里想妥的说辞。
  「我们和家人在行经这山头时遇见山贼打劫,家人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逃出来。」他垂眸,像是刻意避开那双圆澄的眼。
  「山贼」她活到十八岁都还没见过山贼,更何况是两个孩子?怪不得这小女孩一见人靠近便拼命尖叫。她心疼的看着他们。「你们一定吓坏了,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周媛媛始终不说话,但那双大眼里覆着的恐惧因她的话而稍微褪了些。
  「来,吃点,你们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我主子回来,再来商量送你们回家的事宜。」严喜乐由包袱里拿出两份乾粮递给他们。
  听见这话,周牧杰接过乾粮的手一僵,周媛媛则是又白了小脸,拼命往哥哥的身后缩去。
  看见这情景,她不禁皱起双眉,困惑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牧杰安抚的拍拍妹妹的手,神情苦涩。「不是,只是我们家人全死了,就算回去,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啊!他方才说过他的家人全教山贼给杀死了,那么就算是送他们回去,两个孩子该怎么过活呢?
  想到这点,严喜乐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一会,才想到什么好法子似的,开心地跳了起来。「我知道了!」
  兄妹俩同时看着她,脸上写满不解。
  她笑盈盈的又说:「等厉天行回来……啊!忘了和你们说,厉天行就是我的主子,等我主子回来,我再同他说明你们的情况,相信他一定会了解的,到时你们就和我们一块上路,你们俩还这么小,现下又成了孤儿,既然被我给遇上了,再怎样也不能放着不管。」
  虽然厉天行老是摆着张冷脸,做人无情又冷酷,但最终他还不是救了周家两兄妹,甚至去找寻水源,要为他们清洗伤口……她想,搞不好这人并不坏,就是个性古怪了点,只要好好和他沟通,这事应当不难。
  「你说真的」周牧杰一双早熟的眼眸倏地绽亮,语气难掩欣喜。「我和媛媛真的能跟着你们?」
  她哈哈大笑两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说服我主子的,你们别担心,他人是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会—」
  「我不答应。」
  冷然的嗓音传来,三人一致转头看向那伫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厉天行大步一迈,走进庙里,冷冷扫看坐在草堆上的三人,再一次无情的说:「我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明日一早,我们便会离开。」
  第2章(1)
  圆月高挂,星光满斗。
  月光照耀着寂静大地,焰火将独坐在火堆前的高大身影拉长。
  火光映照在厉天行冷峻的侧颜,他双手环胸,狭长的双眸直凝着窜扬的火苗,看着冉冉升起的白烟,思绪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些不愿想起的画面—
  他一定得死,他若不死,我们的计划不就白费了?
  救他?别开玩笑了,咱们又不是啥有钱人家,救了他,要是他赖着不走那怎么办?走走!你闭上眼,装做没见着,赶紧走……
  没钱?没钱还想看病?滚!给我滚出去,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这条小命……
  浑小子!要死给大爷死远点!别倒在咱店门口,秽气!
  脑海里那一张张见死不救的面孔仍是清晰,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他还能清楚的记得,十岁的自己拖着浑身是伤的身躯,像只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那一句句伤人的恶言与嘲讽,更是言犹在耳。
  那些人的无情与势利,造就了今天的厉天行。严喜乐说的没错,他的心是铁打的,他的血是黑色的,他就是这样没血没泪的男人,不懂什么叫做同情心,也不需要那无所谓的人情。
  要他救人,可以,端看他当时的心情如何,心情若好,就算那人的命已被拖到阴曹地府,他也能救回;倘若不好,即便对方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为所动,拂袍离去。
  正因他行事乖舛,个性古怪,「鬼医」的称号才会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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