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  第五章

作者:绿光      更新:1270539731      字数:6117
  「我恨你的多情不给我......」
  凄厉哭喊声伴随着一道锐利刃器贯穿rou体,撕魂裂魄的痛楚沿着后背撞上胸口,他粗喘着口气,却又突地感觉刃器抽离后背,疼得教他趴倒在床榻上,嘴里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丝......
  他错愕地直瞪着沾上鲜血的床榻,不敢置信她竟会对他痛下毒手......她真那般厌恶他,恨得非杀了他不可?
  感觉时间彷若冻结了,直到身后传来她凄厉的哭号声,他费尽气力回头,瞧见她泪如雨下,纤瘦的身子抖若秋叶,彷若再抖下去,就连魂魄都快要散了。
  是他把她逼到这一步的?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只是认为她不喜见他,他才会......
  沉痛地敛眼暗咒,眼角余光突地瞧见乍现的银光,侧眼探去,瞧她手持着沾血长剑,眼看着就要往颈上......
  「不要!」
  曙光微露,几抹光束自窗棂筛落,淡淡的光线和梦境中不断回响的男子低咆声催醒了熟寐的楼毋缺。
  只见他睡得不甚安稳,微微翻了翻身,眨动了长睫几下,缓缓地张开眼,眼前突然乍现一张模糊的脸,教他不由瞪大眼,身子往后退了几寸。
  「你不是说你不怕我的吗?」阮善取偷偷勾笑。
  楼毋缺惊魂甫定,略微恼羞成怒地翻身坐起,咬牙低咆:「妳那个鬼模样,谁都会吓着的!更何况本大爷才刚睡醒呢,妳没事把妳的脸凑得这么近做啥?警告妳,往后不准在我睡醒时,靠在我身旁。」险些没将他的魂魄给吓跑。
  亏她还笑得出口......她的胆子可真是大!
  既有这么大的胆子吓人,她当初就不该放纵自个儿的夫君,做个不闻不问的伪善娘子。
  「......我很丑?」她退了几步远。
  「这跟丑不丑无关!」他没好气地道,见她又瑟缩起肩头,他不禁有点小内疚。
  呿,有什么好内疚的?他可是被吓的人耶。
  横目瞪去,见她躲在一隅不说话,他不禁轻咳了两声道:「连着两天都没见着妳,我以为妳想妳家相公,想得已经离开我家了呢......」真是的,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试着打圆场?
  前天晚上他用膳回来不见她的踪影,到昨儿个也没见到她,以为隔壁诵经声停,她便已经离开,岂料她竟一早躲在他房里吓他......
  来得可真时候,噩梦初醒再瞧见她,简直是倒霉到不行。
  「不,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
  「妳确实是应该好好地想想,然后乖乖地去转世投胎,不用再等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了。」下了床榻,自花几上抽起一条布巾,丢进木盆里,沾湿之后再抹脸,拉开衣柜,随意取了件墨黑色的衣袍穿上。
  「......我没有办法再转世投胎。」她淡道。
  从前天和他聊起往事之后,她不由地想,在城门守过千年之后,她究竟是哪去了,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如今,总教她给想清楚了。
  他回头睇着她。「为什么不能?人家不都说,人只要死了,魂魄一离体就准备遁入轮回?」难不成那些和尚也骗人?不会的吧......难不成他先前所知的一切全都是胡乱编来诓人的?
  「我没有资格再轮回。」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
  「什么意思?」另一段故事吗?
  「我又死了一遍......」
  楼毋缺闻言,用力地闭了闭眼,再张眼时,没好气地直瞪着她。「妳是不已经死了很久了吗?」
  什么叫做她又死了一遍?什么时候死的?昨天还是前天,还是一个时辰之前?
  「确实......」话到一半,她的目光飘远,彷若又陷入沉思。
  良久,见她好似没再打算开口,他不耐低咆道:
  「然后呢?妳睡着啦?」鬼不用睡的吧!
  能不能别老是话说到一半一便径自神游去?好歹尊重一下他,正等着下文呢。
  莫名其妙起了个头,却又莫名其妙地打住,怎么,吊人胃口很好玩吗?居然敢玩他,她可真是大胆。
  她幽然走到屏榻落坐,视线飘忽。「当年,我同我家相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但我却等不到他的魂魄,我死心地守在城门,想要等着他的魂魄出城,岂料一等便是千年......」
  「等等,别又胡乱闪神,把话说清楚再发呆。」他斟了杯茶,原想要递给她,但一想到她不是人,转而一口呷尽,润了润喉。「妳为什么没去转世投胎?为什么可以在城门守上千年?还有,妳刚才说什么......妳又死了一遍?」
  她不是早在千年多前便已经死了?
  「我还没说完,你便打断我......」她哀怨地瞅着他。
  「是我打断了妳?」他不禁冷哼着。「麻烦妳说快一点,别以为本大爷有的是时间听妳说故事。」
  若是可以,他还想要拨空去探探念儿,看那帮人诵完经之后,念儿的身子是否真有好转。
  「......为了要躲开鬼差的捉拿,我无所不用期极地闪避,能够避上百年也已是极限......」浓密的长睫遮去她空洞的目光。
  「喂,妳不是说妳在城门等上千年?妳说话颠三倒四,妳到底想说什么?」耐性尽失,搁下茶杯,转身自衣柜取出一条束带系上。「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压根不想勉强妳,大爷我,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阮善取抬眼,见他开门要走,又道:「我说的是城门是指枉死城。」
  脚步一顿,他回头瞪着她。「怎么,他是枉死的?」
  「是啊......」
  瞅她一眼,看看外头的天色似乎还挺早的,他索性又回座。「然后呢?」
  「而后,阎王受不了我天天跪在枉死城前,受不了我天天哭,天天闹,所以同我谈起了条件。」她的目光定定地锁在他身上。
  楼毋缺拿起茶杯把玩着,随意地瞅她一眼。「阎王可真是好商量。」
  好一个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她这个阮善取一样可以哭到阎王投降......不过是随便闹一闹,便能够谈条件,阎王倒也挺心软的;他得要记住才成,哪日他要是进了地府,也要用上这一招。
  「要真是有那般如意,就好。」她苦抹笑意。
  「哦,难不成他的条件很苛?」
  「倒也还好......阎王说,他给我三世的机会,若是我能够在这三世里头找着我家相公,并和他再成夫妻,阎王便原谅我在枉死城前的哭闹。」
  「这不是挺简单的?」
  「简单吗?得要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呢。」
  「哦?」他颇有兴味地坐直身子问:「那么,妳喝下之后真是把他给忘了?」
  听人说,过了奈何桥,至少会忘了一半的记忆,再配上一碗孟婆汤,那么此生的记忆是绝对不复还了。
  「不,我没忘,可也找不着。」
  这么了得?可为何找不着?「妳家相公真有在阳世吗?」
  「阎王不会骗我的。」敛下眼,睇着紧握在手的手绢。「况且,我在地府确实没瞧见他,也许出了什么阴错阳差,所以他投胎去了,而我还傻傻地在地府找他。」
  「嗯哼......那么,妳现下是......」说了老半天,他还是一头雾水呢。
  「死了。」
  楼毋缺闻言,不由狠狠地瞪着她。「妳不是在废话吗?」他是头一天识得她吗?她会不知道她是女鬼?
  「这是我的第三世。」
  「那又怎样?」谁管她到底是第几世。
  「我准备要魂飞魄散了。」
  「嗄?」
  「阎王给我三世的时间,每一世我只能活到十九岁,十九岁一到,若是没找着人,或者来不及让他迎娶我为妻,我就注定要死,而到第三世之后,我若还找不着他,我就得准备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妳在说什么?」这是什么条件?这阎王根本就是要她的命吧!
  要是阎王有意错开他们相逢的时间,她岂不是注定永世不得超生?再者,就算阎王没从中使计,茫茫人海,岂是那么简单便能够找到人?
  她是笨蛋吗?为何要答应这种条件?
  「每一世的我,身子虚弱得几乎无法走动,我得要拖着病体熬过十九,能碰着他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而每回双眼一合,随即便会将那一世的记忆忘除,只记得最原始的记忆。」顿了顿,她苦笑道:「这一世,我不记得到底有没有找着他,但我既然会魂魄离体,那就代表我没找着,而我的时间也快到了吧......」
  「......什么玩意儿?」他失声笑着,黑眸直瞅着她。「妳可真不是普通的笨蛋,居然为了一个负心浇薄的男人和阎王谈妥这种条件,明知道极有可能找不着他,妳居然还答应,妳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蠢!蠢得令人匪夷所思!
  XS8@XS8
  真想要撬开她的脑袋,瞧瞧她的脑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
  「笨蛋吗?是怎样都好,我只是想要找他,只是想要再见他一面......」那种六神无主,慌乱欲狂的滋味,没尝过的人不会明白。
  「找着他又怎么着?妳真还想要与他结连理成夫妻啊?妳该不会是命中带贱,不折腾自己不快活?」他冷言讥诮着。
  真是笨得令他无言以对......呿,反正也不关他的事,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她的人生是她自个儿的,她爱怎么玩便怎么玩,轮不到他置喙,他有什么好气的?哼,多事。
  「你不会懂的。」她幽然一叹。
  「我当然不会懂,这种无聊的妇人之仁,我怎会懂?」淡漠讽道,他起身挥袖要走。
  「我只想跟他道歉。」
  闻言,他瞇紧了黑眸,回头瞪着她。「妳真是脑子有问题啊,忘了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应该是他同妳道歉,而不是妳同他道歉,妳真是傻了不成?」是魂魄离体没太久,脑子还在泛傻还是怎样?
  「......是我对不起他。」柳眉深深地紧蹙着,模糊的五官似乎比先前更加清晰了一些。
  「妳是怎么对不起他?是太过于宠他放纵他,好让他无法无天,甚至弃妳于不顾?也对,若真要说,妳也该要负上点责任的,是不?分明就是妳......」
  「......是我杀了他。」她声微如蚊鸣地打断他。
  「嗄?......妳说什么?」他听错什么了?
  杀了他?就凭她?就凭她那双青筋暴现的手?
  「我杀了他......」她沉痛地闭上眼。「那一夜,我自他怀里抽出手绢,那条手绢上头满是廉价的胭脂味,我猜想那条手绢八成是哪个烟花女子的,根本就不是他打算要送给我的......我一气之下,感觉心中的弦狠狠地抽动似的,脑袋一片空白,待我回神时,我已经顺手抓起了搁在床楣上,镇煞用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背,这条手绢沾满了他温热的血......」
  楼毋缺闻言,怔愣地睇着她良久。
  能逼一名瘦弱女子出此下策......她对她相公的用情是何其之深哪......简直是太骇人听闻,教人太难以相信了。
  听着她描述,不知怎地,他竟觉得一股痛意自后背一路痛到胸口,疼得教他一头雾水......教他不自觉地又联想到方才的梦境,虽说梦中人全然瞧不清楚,但一切就如她所形容的一般......真是邪门哪,没事干嘛和她感同身受啊?
  「那个......欸,妳确定他真是断气了?」这话题一出口,他自个儿都觉得愚蠢到不行。
  「血几乎染红了床榻,爷说呢?」
  「......」不就是废话吗?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我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我......甚至还来不及问清楚他,这手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只是我误会了,但我却......」话未成句,泪水成串地自她微颤的长睫底下不断滑落。
  睇着她泪如雨下,楼毋缺搔了搔头,回身坐在圆桌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怎么安慰呢?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还有什么好安慰的?
  再者......她是凶手耶,他该要安慰的是,那个枉死鬼......
  「喂,那个......那个......」呿,别哭了,哭得他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真是烦人。
  「我会走的,爷不用再赶我走了......」
  「谁说我要赶妳走?」他说了吗?怪了,非得将他视作那般冷血无情的人?「妳尽管待着,就待到妳......」魂飞魄散这四个字,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爷不赶我了?」她拭去泪水,水眸直瞅着他。
  「由着妳吧,妳若是要再去妳家相公,妳就去找吧,要待就待吧。」他难得大发善心,趁着他甫睡醒,脑袋还不是很清醒之际赶紧答应吧,要不可是绝无下次。「不过,妳别冀望我会帮妳找相公。」
  「不会的,只因......时间大概也来不及了。」话落,她漾起一脸苦笑。
  「妳又知道了?」呿,他现下是怎么着?自个儿的事都忙不完了,还要鼓励她?教她给染了傻病。
  就连他冷静多年的心,也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稍嫌热络了些......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命至五更......我既已离体,那就代表我的时日不多了。」但最后能够巧遇他这样真性情的人,也算是老天厚待她了,是不?
  真令人生厌的说法......「妳的意思是说,妳要认命等死就对了?」就像是念儿一样,只能乖乖等死?
  「我是个罪人啊......」
  「那也是他该死吧,说不准就是他命中注定欠妳一刀。」很多说书的人都是这样讲因果,讲轮回的,他虽是不信,但也许她会相信,说一说,教她心里好受一点,也省得他看她掉泪心烦。
  见她敛眼不语,好似偷偷在掉泪,他不禁无语长叹,聚精会神思忖了会,才又开口淡道:
  「我说啊,妳家相公不爱妳,又对妳不仁不义,妳杀他,没有人会说妳错,话又说回来,倘若妳家相公爱妳,只是笨得不知道该如何示爱,那么,就算他死在妳的手里,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太责怪妳,毕竟人落土便注定得死,不过就是一死,早晚要死,经由妳的手,那也......」
  啐,他在说什么?愈说愈荒唐了,压根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他不会安慰人啊,说得全是乱七八糟的鬼话。他已经够烦的了,可不想无端再添烦事。
  「爷,你可真是懂得如何安慰人。」
  「我懂得安慰人?」他哂笑道。「妳要是听得进去就好。」
  只要别再掉泪,要他再多编些可笑的说词也无所谓,不过,他可从不知道自个儿原来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若不是她,他绝对不会编那一堆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哄她。
  呿,他居然承认自己在哄她......这可是他人生头一回,安慰的对象还不是个人......唉。
  「......也许吧,但不管如何,要是能再见上他一面,我定要同他道歉,不求他原谅,只求心安。」
  「怎样都好,随便妳,我......」
  「爷,你醒了?」门外响起大木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醒了。」他没好气地对外吼道。
  「爷,房内有人吗?」
  「没。」她不是人。「我待会便到前厅去,你等我一下吧。」
  起身,回头睇着她。「我有事要忙,妳......随意走走吧,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家,别客气。」话落便打算开门外出。
  「爷......」
  「又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地回头。
  「你能帮我找我家相公吗?」她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会才道。
  楼毋缺闻言,用力地闭了闭眼,咬了咬牙,恨声道:「女鬼,妳不知道人海茫茫吗?妳以为要找个人有那么简单吗?再说......妳和他已相隔千年,他现下变成什么模样,妳会知道吗?」
  见鬼了,要他怎么找?
  沿街敲锣打鼓,问看看谁是她家相公?
  「我听人说,人死前之因在转世之后会变成胎记,记载着他上一辈子的功与过,注定了他此生是大富还是落魄......」她的目光飘忽不定。「我家相公是被我一剑刺穿而死,遂他的前胸与后背该有一片胎记才对。」
  「就凭胎记?妳在说笑吧......」他似笑非笑地道:「妳可知道放眼一个苏州城就有多少男人?能有什么法子要他们一一脱下衣裳?妳可知道妳家相公在这千年里头已转世几回?说不准就连胎记都磨散了,妳上哪找胎记?再者,妳自己也说时间不够了,妳要怎么找?要是找着一半妳魂飞魄散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痴人说梦,倒不如省省力气。
  「......我自己找吧。」
  见她如抹幽魂自身旁飘过,他一把扣上她冰凉的手腕,脱口道:「妳急什么?我说了不帮了吗?」话落,他真是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压根不相信自己竟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她。
  真是太邪门了,这女鬼不会对他下了什么符还是咒的吧?
  「爷愿意帮我?」她喜出望外地道,死气沉沉的粉颜难得透出些许煦光。
  唷,她的五官似乎清晰多了,深陷的眼窝似乎圆润了些,削瘦的颊似乎也丰腴了些,看起来真是有七分像人呢。
  瞧她这喜孜孜的模样,他拒绝得了?「先等我把事忙完再说吧......不是要诓妳,而是我真有要事非得出去不可,先待我将这事忙完,我再帮妳想办法。」
  「多谢爷。」她婷婷袅袅欠身。
  「不用言谢。」只要别再他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好。
  走出门外,踏进偏厅,便瞧见大木古怪地直瞅着他不放。
  「瞧什么?」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走出主屋。
  「觉得爷......」大木跟在身后。
  「怎么着?」觉得他像是疯了一样,老是窝在房里自言字语?哼,要是同他说他房里多了个女鬼,还怕不吓死他?
  「似乎开朗了些。」他由衷道。
  「嗄?」开朗?难不成他一直都很阴沉?
  啐,因为一个女鬼的出现而让他变得开朗?真是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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