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大老粗 上  第八章

作者:黑洁明      更新:1255615373      字数:2941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可笑的动作。
  「你看,假如这是其中一个电话。」她放下汤碗,拿来两根黄玉米,一根放在他面前,一根放在她前面的桌上。她拿起玉米,按着上面的颗粒,做出拨号的动作。「就是电话啊,像是这样,先拨号。」她放下她的玉米,拿起他的玉米,「然后它就会铃铃铃!」
  她摇着那根玉米,发出电话铃声,「铃铃铃!」
  「你听到铃声后,」她一边说,一边把那根玉米放在他耳边道:「就会接起来,说喂喂你好的电话。你懂吗?电话?」
  初静期待的看着他,摇晃着那根玉米,「铃铃铃?」
  大胡子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丧气的想,他根本听不懂。
  疲倦再次席卷而来,看着手上的玉米,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嘲的苦笑着。
  「我想,你应该也没有手机吧?」
  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的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依然没有什么血色,他过大的毛衣套在她身上,松垮的像随时要从她柔弱的肩头滑落一样。实话说,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的确看懂了她可笑的卖力演出。
  电话。
  她问他有没有电话,她想回家。
  他没有电话,最近的电话,远在好几个山头之外。但她的运气奇差无比,暴风雪连吹了好几天,直到昨天才稍稍停歇,而且恐怕等一下还会再继续下雪。
  他也很想带她下山到村里,但事实是,在这种天候下,他没有办法带她攀越几座山头去村子里,他也无法和她解释清楚,他比手画脚的天分,没有她那么好。
  所以他只能忽略她仍隐含一丝希冀的眼神,重新低头,削他的马铃薯皮。
  那懊恼又急切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絮絮叨叨的,时缓时急。
  他继续利落的削着一颗又一颗的马铃薯皮,没再多看她一眼,希望她讲累了,发现他不理她,就会自动放弃。
  但她没有,非但没有,还突然伸手抓住他拿刀的手。
  「嘿!拜托你!」
  他猛然一僵,盯着那搭在他手臂上的洁白小手,然后慢慢往上,顺着那只手,从手腕到手臂,到她的肩头,然后是那张执着且焦急的脸。没有发现他的僵硬,她忧虑的直视着他,哀求着,「拜托你,我必须尽快回家,你懂吗?我被人绑架了,我不是自愿到这边来的,如果我不快点回去,我家人会担心的!那些人,那些绑架我的人,会利用我威胁我家人,我一定得快点回去,至少也得想办法通知他们,让他们知道我是安全的!」
  她在求他,他知道,她的眼里浮现不安。
  因为说得太快太急又太过激动,她一下子又喘不过气来,唇瓣又再次因缺氧而发白。
  「求求你……」
  那双美丽乌黑湿润的眼眸,开始泛着泪光,莫名抽紧他的心。
  「我得下山,回到平地。」她用那纤细的手指,比出山的形状,又比出山脚的平地。「山,平地,你懂吗?」
  「我。」她再接再厉的指指自己,再比了一次山与平地,用两只手指,比出往下走的动作,道:「必须下山,打电话。」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送她下山,但他做不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他开口。「抱歉,但我无能为力。」
  至少现在不行。
  他摇了头。不是困惑的摇头,是坚定的摇头。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她仍看懂了他表达的意思他黑亮的眼,完全没有一丝疑惑。
  他是在拒绝她。
  在印度,摇头是同意答应的意思。
  不知怎地,这古怪的念头,突然荒谬的冒了出来,让她只想苦笑,可惜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印度人。
  沮丧再次爬上了心头。
  她张嘴想再说话,一阵晕眩却突然上涌,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一晃。
  仓皇中,她伸手想抓住桌子稳住自己,却使不上力,原以为会砰然倒地,一双大手却接住了她。初静睁开眼,眼前却仍是黑的,只有模糊的影子,可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强壮的肩头上。
  「对不起……」她开口想道歉,声音却如游丝一般。
  他咕哝了一句,语气里似乎透着无奈,厚实的胸膛,因深呼吸而起伏着。
  「我很……抱歉……」她虚弱的道。
  他抱着她,几个大步就把她抱回床上,让她躺在温暖的毛皮上头。
  「我……不是故意的……」
  眼前巨大的黑影遮住了她因贫血而满布黑点的眼,她一瞬间慌了起来,虽然刚刚只剩模糊的影子,但她至少还看得到一点点,可前面有东西一遮,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要……」她紧张的喘息着,然后才慢半拍的发现,遮住她双眼的,是他的手。
  「你必须休息。」男人遮着她的眼睛,沉声说。
  他一定觉得她很烦,才会遮住她的眼睛。
  她喘着气,不死心的抬手抓住他覆在眼上的大手,「拜托……我……一定得快点回去……」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到他叹了口气,然后他把另一只手放到了她的嘴上。他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捂着,意思清楚而明显。他要她闭嘴,不要再说了。
  焦虑、不安和莫名的委屈,紧紧抓着她的心,泪水涌上眼眶,然后滑落。
  他僵了一下,然后移开了手。
  纵然如此,她还是看不到什么,依然只有模糊的身影,在那一秒,她只觉得尴尬窘迫,却无法停住那难堪滚落的泪水。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无法决定应该怎么做。
  然后,他把羊毛毯拉到她下巴,替她盖好,这才转身走开。
  蓦地,她喉头一哽,才发现,在刚刚那一秒,她竟希望且以为这陌生人会安慰她。
  孤单的感觉,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他对她本来就没有义务,她难过的将羊毛毯拉到头上,遮住自己泪湿的脸,翻身面对石墙,想着亲爱的家人,哭到睡着。
  喀。门关上的声音,小声的几乎听不见。她躺着不动,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才爬了起来。
  炉子上,一如往常,有着一锅热汤,桌上则放着一篮温热的面包。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一天又一天过去,她的身体逐渐好转,她不再走个几步就觉得头晕目眩,也逐渐开始吃得下热汤之外的固体食物。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越来越不安心,焦虑在心头层层堆积,就像屋外那些厚重的云层。
  这个大胡子并没有对她不好,她恢复意识后,他把床让给了她,和那只狼睡在壁炉前,但是他也不曾表示出要带她下山,或去报警通知官方人员。
  情况不太对。
  她知道这里地处偏远,但一般人遇到飞机失事者,会像他这样处理吗?
  上直升机之前,她就被蒙住了眼,无法判断起飞后,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但再久,应该也没有超过一天吧?她估计了不起半天而已。半天直升机能飞多远?再远也该会有个人烟,他就住在这里,不是吗?她不相信他无法联络到其它人。这几天,她找到了一支笔和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在上面画图给他看,她画出了绑架与坠机,他还有狼,和这间屋子,山与城市,以及电话。
  她甚至写出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她知道,他看懂了,但是他并没有做出要带她下山的表示,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她。
  她想破了头,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报警,不让她下山,不去通知其它人。
  就算是因为天气不好,但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雪,也早在三天前就停了。
  这附近,除了他,一定还有住着别人,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可是她从没看见他离开这屋子的周围,也没看见有人来。
  该不会,他其实想软禁她?还是他想把她养好之后,卖给别人当奴隶?或者更惨,把她的器官卖掉?
  人体器官很值钱,她听阿浪说过那些可怕的故事。
  所有荒谬恐怖的想法,在脑海里一一涌现。她告诉自己,他是个好人,他照顾她,给她食物吃,还安慰她,他不可能会把她卖掉。可是,这两天,几次她试图走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其它建筑,每次还没走远就会被他发现,他总是强势的硬把她扛回来,不管她怎么抗议,他都完全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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