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兽  第七章

作者:乐颜      更新:1245226985      字数:5053
  “小姐,请问你和总裁有约吗?”
  尽职的柜台小姐疑惑地打量着乔亦绾。
  总裁向来不许他的情人出现在公司,他是个公私分明的男人,私生活相当严谨,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引起了柜台小姐的疑心。
  “呃.....我……”乔亦绾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从咖啡馆冲出来后,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跑进“恒远”的办公大楼呢?当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回到那个令她感到安心的宽大怀抱,让男人那宽厚结实的胸膛,安抚她心头所有的苦涩与难过。
  “算了,我还是不找他了。”
  她转身想走,却被人叫住。
  “是你!你来做什么?”
  是何以牧的母亲,何夫人。
  “您好。”乔亦绾只觉心头一阵烦躁。
  今天真是不宜出门,处处遇上麻烦。
  何夫人身着华贵套装,胸前的钻石胸针闪闪发亮。
  她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乔亦绾,“你跟我来。”
  原本想闪人的乔亦绾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在总裁专用电梯里,乔亦绾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而何夫人只是背对着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乔亦绾一开始还以为她或许会冷嘲热讽,或者怒斥责骂,没想到对方把她当成空气,理都不理。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
  这漾也好。
  反正何以牧也不会迷恋她多久,想必他和她很快就会分手,她也根本没必要和他的家人有什么牵连。
  乔亦绾努力这样安慰着自己,忽略心底那微微的酸涩。
  大家都是人,但好像只有她家的儿子是钻石,而别人都足沙子。
  何夫人的心态和乔亦绾的母亲其实很相似,这让乔亦绾打从心底觉得不舒服。幸好,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总裁办公室位于这栋商业大厦的最顶层,有着良好的视野。
  “妈,您怎么来了?”何以牧的目光先看到了乔亦绾,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就看到满脸不悦的何夫人,所以先向自己的母亲打了招呼。
  “怎么,我不能来,只许别的女人来吗?”
  何夫人知道儿子不许情人来他办公室的一贯原则,却不料他为了乔亦绾打破这个规矩,心下很是不平衡。
  “小齐,去准备两杯柳橙汁。”
  “我不喝柳橙汁。”何夫人冷冷瞥了乔亦绾一眼,她才不屑与她暍一样的饮料。
  “给我来杯美容养颜的玫瑰花茶。”
  秘书小齐为难地望望自己老板。
  “去买。”何以牧淡淡地说。
  “是。”
  小齐躬身退了出去,心里暗自骂了几百遍那作威作福的死老太婆,却对一直微笑的乔亦绾生出一些好感。
  女人是很敏感的,小齐能察觉出这位清丽的年轻女孩似乎和总裁有微妙的关系,所以才被皇太后敌视。
  以前小齐被皇太后多次教训过,无非是警告她不要心中存着妄想,藉着职务对她儿子勾三搭四等等……小齐真的很想狠狠骂她一句:不要以为每个秘书都想爬上老板的床好吧?小齐对皇太后很没好感,所以基于同仇敌忾的心理,她自动和乔亦绾站在同一阵线。
  如果总裁以后选择这位小姐做总裁夫人,她一定会暗中助一臂之力。
  “以牧,我在外面等吧。”看何夫人有事要和何以牧谈的样子,乔亦绾主动表示想到外面大厅等候。
  “没关系。”
  何以牧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找他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是位高高在上的贵妇人,结婚前是千金大小姐,结婚后是养尊处优的贵妇。认真算起来,从没有真正的工作过,她只参与一些慈善事务和人交际应酬,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把乔亦绾安置在沙发上后,何以牧才笑着问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何夫人:“妈,您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难道我也在你的黑名单里?”
  “妈,您什么时候来看我,我都会热烈欢迎。妈,您是待别的。”
  何夫人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瞥了乔亦绾一眼。
  乔亦绾觉得她就像个爱炫耀的小女生,心里哭笑不得。
  就算何以牧娶妻生子,他也是她的儿子啊。
  订婚都可以分手,结婚可以离婚,女朋友,甚至妻子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换人,但母亲永远只有一个。
  真不知道何夫人为什么要把她当成敌人。
  “你就会甜言蜜语,这一个月也不见你回家吃顿饭。”何夫人抱怨着。
  “我这几天就会抽时间回去的。”何以牧立即回答。
  “先不说这个,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深居简出,连许多社交场合也不去了?”何夫人终于谈起正事,“琳达小姐要来台湾度假,你一定要陪陪她。”
  原本一直低头玩弄自己手指的乔亦绾,飞快地抬头看了何以牧一眼。
  女人总是对女人的名字很敏感。
  这位琳达小姐,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妈,我已经安排了专人陪她,我工作很忙,不可能全程陪伴。”
  “她在台北的时候,你总要陪着她吧?”何夫人不悦地问。
  “一起吃顿饭没问题。”
  “你这是什么态度?汉密尔顿先生就这一位宝贝女儿,如果惹她不高兴了,将来会惹出多少事端。”
  “妈,您就会以您那一套来看别人。汉密尔顿先生是位比找还公私分明的人,您完全不必担心这些,我派人接待琳达已经是卖他人情。”
  “你越来越固执了。”何夫人越发不悦,同时把这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乔亦绾身上,一个对自己男人事业无所帮助的女人,偶尔当小猫小狗宠一下就是了,真捧上了天,小心自毁前程。
  乔亦绾假装没听见,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天灰蒙蒙的,和她的心情一样。
  “妈,靠女人关系去打江山的男人,终究难成大器。”何以枚收起了笑容,目光冷冽,“妈,您的下午茶时间快到了,别让诸位伯母久等了。”
  何夫人站起来,再次扫了乔亦绾一眼。
  “不帮忙也无所谓,守好自己女人的本分也算好女人,就怕不仅帮不了忙,还毁了男人事业!”
  何以牧苦笑,不想再多说什么。
  走到门口,何夫人转过身来,用乔亦绾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以后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乔亦绾在心底暗暗嘀咕: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死老太婆。
  虽然她一直没说什么话,但绝不表示她就是逆来顺受的受气小媳妇。
  “妈,这可能有点困难。”何以牧的笑容淡然,眼神却坚毅无比,“她会是您儿子一生的伴侣,除非您不想再看我一眼,否则总是难免要碰面的。”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何夫人手里的包包差点掉在地上。
  她望着儿子认真的表情,再看看另外一头低头端坐着的小女人,脸色更加难看。“她要是甘愿做情妇也罢,我可以装没看见。可要是她奢望做我们何家少奶奶,门都没有!”何夫人撂下狠话。“除非我死,否则别想我允许她进门!”
  一个女人对于另一个女人的厌恶,往往很简单。
  像是:她更年轻,更漂亮,更能吸引男人眼光。
  而婆婆对媳妇的厌恶,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个外人抢走了自己的儿子。这时何夫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何以牧乘机把地送出门。
  “妈,伯母她们一定是等急了。”
  何夫人送给乔亦绾一个威胁加厌恶的眼神,这才转身走人。
  热得满头大汗的小齐刚买来花茶,和正要离开的何夫人碰了面,何夫人冷哼一声,“客人都走了茶还没奉上来,这样的职员早该开除了。”
  小齐无奈地低下头。
  何以牧等母亲进了电梯,才回头对小齐笑了一下。
  “别放心上,我才是你的老板。”
  小齐笑了笑,她也心知肚明,只是她实在讨厌那个仗势欺人又不事生产的死老友婆。
  “小齐,乔小姐的事先不要多嘴。”何以牧低声吩咐.“是。”但女孩子的八卦天性让她不怕死地又乡间一句:“老板,不知她……”“她什么她,她已经是你的老板娘了。”
  “喔喔,天啊!”小齐低呼,“老板,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偷偷结婚的。”何以牧留给她一个神秘笑容,转身进了总裁辩公室,随手反锁了房门。
  老天!老板居然偷偷结婚了?难道连皇太后都不晓得?哈!真想看看那死老太婆知道真相后是什么表情!小齐吹了声口哨。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感,转身心情愉悦地去工作了。
  乔亦绾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脚下忙碌的大都市。
  何以牧俏俏走过去,从后面榄住她的谶腰,下巴正好放在她的头顶。
  “在想什么?”
  他担心母亲刚才得罪了她。
  “琳达小姐是谁?”乔亦绾拾起双手,覆盖住他的手掌上,低声问。
  “怎么?吃醋了?”何以牧的声音带了意外的笑意。
  “嗯,也许有一点吧。”她坦率承认。
  能够让眼高于顶的何夫人特意招待的女人,想必大有来头。
  “我真高兴。”男人像得到奖赏的小孩子一样笑着,吻了她的耳朵,又来吻她的唇。
  她的头微微歪了一下,躲开了。
  “她是国际钻石协会主席汉密尔顿先生唯一的女儿,去年我们在南非见过一面真。”何以牧解释,“她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曾说要到东方来留学,现在也许是先来考察一下。”
  “那她可以去中国,那里有更多的东方文化可以实地考察,为什么要来台湾这个小岛?”
  他笑了笑,“或许因为我们这里比较好。”
  乔亦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喊他的名字:“何以牧。”
  “什么?”
  “我们分手,好吗?”
  他们离得很近,她的声音很清楚,可是男人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只是维持着从后面搂住她的姿势,然后搂着她纤腰的双臂慢慢收紧。
  越来越紧。
  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动,怒气藏也藏不住。
  她感觉到了,但却不作声。
  “为什么?”久久,何以牧才声音嘶哑地问。
  “我们根本就不适合,我们的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乔亦绾又说出这些老掉牙的理由,实际上,她也找不出像样的借口。
  “该死!错误,错误,你总是说错误,可到底哪里错了?我和心爱的女人上床,哪里错了?”
  “对了,就是这个原因!!心爱!”乔亦绾也激动起来,她试图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却徒劳无功。
  “难道我爱你也错了?”何以牧一睑不可思议。
  这两天,他以为两人的关系有了改善,心情正好.却没想到这小魔女转眼就把他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你到底爱我什么?”乔亦绾似乎比他更感觉到不可思议,“就因为看到我暗恋别人?因为我傻傻地去咖啡馆吃午餐?还是因为我还算年轻好看?因为我和你社交圈子里的女人不一样?你这样一时的迷恋能持续多久?我原本以为可以容忍这种偶尔上上床,满足一下彼此生理欲望的肉体关系,可是今天我才突然发现我根本就受不了。”
  她受不了乔亦远的质问,受不了何夫人的鄙夷。
  受不了未来当地下情人的生活模式。
  但更让她忍受不了的,是何以牧的深情。
  因为他付出的越多,到分手的时候她就会跌得越痛。
  她现在一点都不怀疑何以牧对她的热情。可是这种热情能够燃烧多久?也许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对何以牧交出了身心,她无法再去想象以后分手时的痛苦。
  他走入她的生活才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就已经让她如此心慌意乱,如果再拖延下去.她将会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她突然明白,何以牧这种男人是极品鸦片,浅尝就能上瘾,而一日一上瘾却会要人命。
  她要趁小命还在的时候,赶紧逃开。
  “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对你只是贪图肉欲,只是一时的玩弄,嗯?”男人猛然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大手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睑。
  他低下头逼视她。她看到他目光中深沉而阴暗的痛苦与狂怒。
  可她的心也如在油锅里煎熬,一点都不好受。
  “乔亦绾,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到底要一再地践踏我的真心到何时?你以为可以说离开就离开,说分手就分手吗?而我会一次次哄你,一次次威胁你,绝不放开你,所以你就吃定了我吗?”
  “我没有……”乔亦绾嗫嚅着,声音小得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下清。
  “你有!你间问你自己,说过多少次要分手了!你以为我是男人就没血没泪,不会受伤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是我?”她更加感到混乱。
  也许何以牧已经偷偷注视她很久了,可是对于她来说,她仅仅认识他一个多月,她无法理解他那些汹涌澎湃的热情从何而来,她怀疑这些看似美好的爱与温柔,有一天会像肥皂泡沫一样消失。
  她会不安。
  她会本能地想跑。
  短短一个月,她对他的感情却可以超越她对乔亦远十几年的爱恋,这让她很惊慌,她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合情理。
  况且,在她所认知的上流社会里是没有童话的。
  “如果爱一个人非得列出一堆理由,你还认为那是爱吗?”
  “以牧……”
  “乔亦绾,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何以牧的怒气平缓了些,可是说出口的话,还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这貌似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令她更加不能承受的悲伤在隐隐流动,那付出而不被承认,想要而求不得的深沉悲哀,让她的心脏紧缩,无法呼吸。
  “以牧,对不起,我……”
  乔亦绾知道自己伤了男人的心。
  她怎么了?她从乔亦远那里逃过来,是想投入他怀里寻求依靠和安慰,是想证实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她本来是想这么做的,可为什么在遇到问夫人,在被那样冷嘲热讽一番之后,她就忽然退缩了呢?她总是这么胆小怯懦,对于乔亦远如此,对何以牧也如此。
  她的感情已经快从胸腔里满溢出来,可是稍微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即转身就跑。
  “收拾你的行李立刻离开我家,在你能够给我肯定的答复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决绝的一句话,让乔亦绾瞬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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