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谢绝客串  第六章

作者:单飞雪      更新:1237803736      字数:5914
  天色暗了,半山腰这间原木搭建的餐厅,是东奇的好友开的。
  夜虫唧唧,四面八方扑来氤氲雾气,吞没这栋小屋。
  停好车子,薛东奇挽着她,在小屋外伫足一会儿,让她欣赏这隐匿的小餐厅。
  屋前灯下灰蝇环绕,远处流水淙淙,还有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薛东奇将皮外套脱下抛到她身上,残留他温度的皮衣,瞬间暖了她的身体。
  小芷搂住皮衣,深深嗅闻属于他的气味。
  “来这吃饭要预约的,老板架子很大。”
  “这里能住人吗?”在这样深的山林里,四周是无垠的暗与绿,似乎就只这么一户人家。
  “为什么不能住人?我这老友跟他老婆住五年了。”
  “但是,要吃什么?”
  “吃自己种的菜。”
  “那么,靠什么过活?”
  “有得吃有得住,活得好极了。”
  “不会寂寞吗?”
  “不会,他们有彼此就够了。”他几乎是用着羡慕的口气说的。“你看他做的门牌。”
  挂在门扉上的是一只木牌,上边写着一行小诗--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
  “这是陶渊明的诗。”小芷说。
  “对,陶渊明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弃官下乡种菜去。我这老友有天发神经,公务员不当,要当陶艺家,带着老婆就来当现代陶渊明。”
  他笑着说给她听,她看见他瞳眸深处的温柔。
  “哪天我厌倦都市,也跑来当他们邻居,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顶好的。”
  他俯望她,轻轻问:“那么,你会陪我来吗?”如果是她,他愿意息交绝游。
  那望住她的热切眼神,让小芷皮肤轻轻战栗。
  她又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有点为难地傻傻望住他。隐居在这里?那母亲怎么办?
  他叹气,有点感伤地笑了,抬头望向它处,口气是轻松的。“奇怪,问你问题总活u很难得到答案。”
  他英俊自负的脸庞难得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神态,她看了好心动。
  “我从没对个女人那么手足无措,”他扒扒头发,有点儿懊恼地负气道。“阮小芷,你要不是个爱情高手,就是过分单纯的……”让他摸不着头绪,让他的心一直悬着。
  他那泄气的模样让她好内疚,她心底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跟这男人天涯海角,可是,她理智的立刻想到无依的母亲,还有……还有一旦真正与他朝夕相处,他很快会对她厌倦,相爱的两人最后会不会变成相憎的两人?
  真实的生活,完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最后很可能把彼此害得伤痕累累。
  她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这时候看他这样懊恼,小芷忽然有种近乎安慰的感觉。那感觉甚至是虚荣骄傲的,薛东奇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有魅力的,至少,她让这男人烦恼了,是不?而且还是这么耀眼的男人呢!他让她产生了自信,总是让她觉得自己很有力量,觉得自己特别。
  那个平凡的、忧郁的阮小芷,在薛东奇身旁消失不见了。
  这一会儿他苦恼的当下,她竟然觉得开心,她甚至忘了掩饰轻轻扬起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神态。
  “你很高兴嘛!”他捏她脸颊,带着宠溺的口吻。
  她笑着低头,她主动去握住他手掌,将他大大的手握在柔软的掌心里。
  “谢谢。”她说。
  “谢什么?”
  “嗯……”谢谢他让她觉得自己好特别,结果她只是笑着说:“谢谢你带我来吃饭。”
  “哦?小东西,你真打心底感激吗?”他逗她,她笑意更深了,她点点头。
  他恶作剧道:“那今晚陪我,别回家。”
  蓦地,她的脸跟颈红透了,他哈哈笑,搂着她进屋。
  “开玩笑的,我们进去吧。”真喜欢看她害羞的表情,真喜欢她怯笑的模样。
  原木搭建的小房子,像迷失在森林里的船,泊在无边的暗绿色天地上。
  山里湿气重,冷空气涤净心坎,桌上火锅冒着蒸气。
  窗外边不是闹市的霓虹,而是屋檐摇晃的灯笼,外边没有汽车飞驰的声响,而是风吹树叶落地的呜咽,外边还有那夜虫唧叫、流水的声音,只是更突显这里的隐匿幽静。
  这是个藏在黑的尽头,一点温暖的光处。一个叫“逃缘”的小餐馆。
  老板传敛升是留着胡子的陶艺家,满头灰发,像遗世的奇人。可是他大嚼槟榔又拚命吸菸,感觉好滑稽。
  “带女人来!”傅敛升拍桌道。“x!我跟爱如赌你是同性恋,靠!输一千块。”
  “嘿嘿~~”他的妻子唐爱如将饭菜端上桌。“早跟你说薛东奇不是嘛!”她的脸圆,身体也围,她笑起来的模样让小芷想到,冬日蜷在墙沿眯起眼睛晒太阳的猫咪。
  “我不想带乱七八糟的人来,糟蹋这地方。”东奇帮老板娘摆碟子。他搅拌火锅,弄得蒸气腾腾。“小芷,这些菜全是他们种的,你看,香菇这么大颗!”他舀起香菇秀给小芷看。“巨菇啊,还有芋头……”他又舀起芋头,用筷子将汤匙里的芋头夹破,松软的紫芋裂开,热气窜上,那朴实的香立刻俘虏他们的胃。
  薛东奇夸张地煽芋头,猛吸气。“闻闻,闻闻,多香。”他又戳破几处。“这么软,你看!实在太香了,这种颜色、这种密度,应该要画下来。”
  “x!给你吃不是给你玩的!”老板K东奇,老板娘损下汤匙,将芋头放进小芷碗里。
  “神经病,闻什么闻,冷掉啦!”
  小芷笑了,薛东奇催她。
  “对对对,你快吃,包你忘不了这味道。”
  顿时,三人都望住小芷,小芷怔了怔,舀起来咬一口。
  “怎么样?”老板问。
  “好吃吗?”老板娘也问。
  “x!你们这样谁敢说不好吃!”薛东奇骂他们。
  小芷咀嚼着吞下,笑望他们,用力点头。“很好吃。”整个胃都暖了。
  “真的吗?”唐爱如乐了,她好得意。“这是我种的。”
  “种子是我买的。”敛升抢道。
  “是我天天浇水。”爱如争着说。
  “但是我施的肥--”
  “x!”爱如扁老公,薛东奇大笑,阮小芷震惊。
  唐爱如勒住老公脖子用力摇晃。“死老头、臭老头,你现在是怎样?跟我比啊,你命太长是不是?你皮痒是不是?你想死了是不是?”
  “恰查某,给老子乖乖坐好!”傅敛升推老婆,老婆揪他头发。
  “没事把头发漂成灰色,x!装艺术家啊,真的艺术家才不这样。”
  “你肿成这样,臭老太婆,你看人家多苗条--”
  “你说什么?!
  他们争执起来,薛东奇一直笑,他帮小芷盛汤。
  “怎么办?他们吵起来了……”
  “没事,他们常吵。”
  果然很快两个人又笑嘻嘻地招呼小芷用餐,可是当老板娘提议要开陈年的白兰地,老板抗议。
  “不要,那是我的!”
  于是他们又吵起来,最后那瓶白兰地还是被打开了,老板捶胸顿足,很心疼。老板娘大方赏薛东奇一大杯,也帮小芷倒一小杯。
  “来,咱们干杯!”爱如吆喝。
  小芷从不喝酒,可是气氛正好,她不好拒绝,轻轻啜了一口,热辣的酒立刻教她咳起来,薛东奇忙着拍她的背。
  “你没喝过酒啊?”爱如笑着怂恿。“多喝几次,就习惯了。”
  身子暖起来,小芷咳嗽的时候,薛东奇厚实的大掌拍着她的背脊,老板和老板娘大赞饮酒的好处,而且他们玩兴一起,吵着要划酒拳,唐爱如卷起袖子先和薛东奇划拳,薛东奇输了,被罚着饮酒三杯,老板舍不得他的白兰地,抢着要代罚,三个人闹烘烘地喧哗起来。
  酒是一杯一杯地倒,小芷静静看他们喧闹。
  “我们来干杯!”忽然唐爱如高叫,大家都举起了酒杯。
  杯子在半空中碰撞一起,那“铿”的一声,还有暖胃的酒,令阮小芷醺醺然,感觉心底有什么崩溃,好像有条无形的绳子解开了。
  她整个人从头到脚轻飘飘了,浑身有说不出的快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出来唱歌了!
  也不清楚是酒精的魔力,还是薛东奇的魅力,或是他们夫妇的亲和力,总之小芷是开心极了。她加入他们划拳的游戏,薛东奇教她划数字拳,她很快学会了和唐爱如单挑。
  她连连输,可是输得直笑,她罚酒的时候薛东奇抢着帮她饮,老板又去抢薛东奇的饮。
  后来爱如不肯让她赖帐,于是小芷连连喝了几杯。
  酒精在她体内作怪,到后来他们玩到疯狂,屋子都被他们的笑声震动了。
  当唐爱如耍狠地跳到椅子上跟小芷划拳时,薛东奇干脆把小芷抱到桌上跟她拚。
  小芷终于划嬴了一次,她哈哈大笑跌到他怀里,他稳稳撑住她的腰,她眼色迷蒙指着爱如。“你……你输了啊……”
  唐爱如索性跳到桌上跳舞,手舞足蹈地哼着。“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啦啦啦……”
  “老太婆你干么?下来!等一下桌子破掉!”傅敛升骂。
  小芷大笑,和薛东奇笑出眼泪。这唐爱如真够宝的!
  让雾永远吞没这里,让这些笑声永远在她心底回荡吧!
  阮小芷靠在薛东奇怀里,醉倒在他的气息里,眼前景致朦胧,耳畔的声音浑沌。
  “我真快乐,真快乐。”她听见自己一直这样说。
  肯定是梦,才感觉这样无拘无束,阮小芷觉得她轻盈得像一只小鸟,可以飞去任何地方,快乐地像拥有整个宇宙。
  什么都忘了,最后隐约记得老板扯着嗓门吟诗,她听了一直笑、一直笑……有双强健的手臂搂着她,她笑得身体都震动,背后他的胸膛也温暖地震动着……
  傅敛升用筷子敲着碗,高嚷:“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那些字句断断续续,跃进小芷醉糊涂的脑袋里。
  薛东奇也陪着老板嚷。他的声音低沉豪迈,句句铿入她的心版。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摇摇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云无心以出岫,乌倦飞而知还……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声音像雾远去,她的忧愁也在这快乐的气氛里消融,很快睡意袭来,像黝暗的梦,像温暖醉人的毯,轻轻把她覆盖。
  醒来时,她身上盖着一条枣红色毛毯,侧身屈膝倒在木凳长椅上,头枕在薛东奇腿上。
  阮小芷先是一阵茫然,待清楚了以后猝然睁大眼睛。
  糟!现在几点了?
  她差点跳起来,可她继续蜷卧着。因为,她看见了正在抽菸的薛东奇,他坐着,左肘搁在桌面撑着下颚,右手长指夹着一根菸,他望着已经冷掉的汤锅,微微蹙起眉不知想着什么。
  她望箸他一时失神了,他刚强粗犷的轮廓,为什么这刹灯下,隐隐地竟远箸一股脆弱像迷路人!像孤独的狼。
  他在想什么?在这样一个夜里?望着他,阮小芷心中忽然溢满柔情。
  桌前,傅敛升和他老婆闹了一夜,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们轻轻打鼾。
  在大家醉倒之际,他一个人醒着这样坐了多久?他为什么没醉?他不是也喝了很多酒吗?
  小芷偷偷觑着他,她知道不回家母亲会有多愤怒,她从没有在外边过夜,可是……这刹,她忽然有股豁出去的勇气。
  算啦、算啦,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
  干脆就不要回家,干脆就陪他到天亮,他看来真是孤独。
  她这么决定,并坐起身来。
  “醒了?”
  薛东奇拨拨她的头发,带着宠溺的口吻说:“第一次喝醉?嗯?”他低头看表。“十二点,你该回家了,走吧。”他拿起桌上钥匙,她按住他的手。
  薛东奇望住她。
  阮小芷低垂着眼眸,淡淡笑了。“今天我不回家。”
  薛东奇目光闪烁起来。
  他甩开毯子紧紧裹住阮小芷,搂着她,走出木屋,走进那漫着雾气黝暗的密林。
  沿路是青草的气息,月光被密林截断,跌碎在地,细碎的白影像坠地的星,在摇动的树影里闪。
  他们踏过堆满落叶的小径,发出窸窣的声响,一直往山林深处走。
  小芷想着,这像父亲说过的童话故事,深林迷路的小孩沿途抛红豆做记号。小芷可不想抛红豆做记,如果可以跟他迷路有多好。
  穿过一片竹林,穿过许多无名巨大的树,他们来到密林深处一汪湖前,湖面月亮倒影随着水波荡漾。
  “我打月亮给你看!”他拾起一块石头击碎湖中月。
  她笑了,月亮碎了又立刻圆起。
  “准吧?”他回望她很得意。
  小芷也拾起一块石子,击向湖中月。
  她掷斜了,石子沉入水底。她又投了几次,还是没中。他从背后靠过来握住她手,贴着她耳朵亲蔫道:“我教你,你要看准了。”他左手圈在她腰上,害她心慌意乱,另一手握住她手掷出石头。
  他们一起把月亮打碎,一次又一次……
  后来他放手让她自己投掷,她学会了他的技巧。看月亮被她击碎一次又一次,她笑了,搂紧毯子,忽然很有感触。
  “这月亮是打不碎的。”
  “是。”他将她圈在怀里。“很棒吧,今晚刚好月圆。从美术的观点来看,围是所有图腾最棒的曲线,没有终点,蕴藏饱满的丰盈,是永恒的团聚,无从道别。”
  “是,那是水里的月亮,真实的人生不堪一击,经不起长久的聚首。”
  “你怎么有这可怕的想法?”他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握住她的双手。
  小芷轻轻靠向他胸膛。“不是吗?白头偕老根本是笑话啊,很多恋人真正天天相处了,彼此就变得面目可憎,所以有人说爱要保持距离才能长久。”
  “胡说!”他骂。“真爱一个人就该努力厮守,天天在一起最好了!”
  小芷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你爱汽车,同一款车子会永远开下去吗?”
  他捧起她的脸,望着她的表情很严肃。
  “车子是车子,人是人。我如果遇到灵魂的伴侣,便要永远厮守。”
  她眨眨眼,没有辩驳,也没有相信。
  “难道你不认为?”
  “有时候,距离带来美感。”柴米油盐毁了一切。
  “胡扯!什么狗屁道理!”他骂,她只是笑也不跟他争执。
  后来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望星星,他忽然说:“阮小芷,我不是在跟你玩游戏。”他对她认真,他希望她清楚这点。
  小芷覆住他的手。“谢谢。”
  “我不要你说谢谢,我要的不是这句。”该死,这女人老不开窍?
  薛东奇焦躁起来,阮小芷还是一脸天真,她想起下午的事。
  “那个刘杰打算怎么办?”她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坦率说爱他?为什么她只会说谢谢?
  “你得罪了松冈集团,这件事怎么办?会影响你吧?”
  “不知道!”她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打算跟他天长地久吗?什么叫最好保持距离?什么不要朝夕相处?
  “那画展……应该……”
  “阮小芷!”他猛地对她咆哮。“我现在只想吻你,满脑子只想抱你、爱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也不在乎!”
  “你、你是说……”小芷怔住,他抓住她肩膀吻住她。
  这个吻和以前的不同,这是个野蛮且极负侵略性的吻,像是恨不得将她吞没。
  阮小芷瞪大眼睛,这个吻离开了她的嘴,往下吻上她颈子,热的唇舌流连在她颈上,小芷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他把她按倒,她手掌里的毯子松开……
  他置身在她腿间,拉开她的衣领好尽兴吻她,那细碎嚼咬的亲吻让小芷血脉汹涌,心跳激动。
  小芷睁着眼,并没有阻止他。
  他伏在她身上,她看见一片黑云掩住了天上的月亮。
  薛东奇把她的衣服掀开,扯开胸罩……
  他充实她空虚的心还有贫乏的身体,她抱着他心情很激动。
  他的汗、雨水,还有他解放在她子宫温暖的情意,濡湿她的身与心,然后她像是融化成一片温热的海洋。
  他在她体内,他们也成了一个圆。
  蕴藏无限,丰盈饱满的力量,都在这刹圆满。
  多么神奇,小芷很感动。
  这男人击碎她的同时,奇妙地圆满她。崩溃她的同时,神奇地瑰丽了她的生命。
  她觉得这刹自己像星闪耀。
  往后阮小芷不管遇上多暗的夜晚,风雨的路途,她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快乐地像一颗闪耀星子,在一个男人的爱宠下,绽放此生最耀眼的光。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灰色的、贫乏的、晦暗的,而这男人,这个男人颠覆一切。
  从今以后,她可以说她的生命是圆满的,都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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