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参相待  第八章

作者:舒格      更新:1236055857      字数:2499
  她的兵符一交出去,「参将」这军衔便犹如虚设,毫无实质的权力了。努力多年,竟出了这么大的差错,遭受到这样的打击。没人为她求情,连自己舍命带领的士兵们也都袖手旁观,还得双手把一切奉送给这个外人。
  想到这里,她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就想离开。
  却是重伤方愈,加上心情激荡,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倒。秦雪郁跟枪了一下,被坚硬的手臂扶住。
  「二小姐小心。」低沉嗓音在她耳后响起。
  她是秦参将,不是二小姐!她是秦参将,不是二小姐!她的心中不断的呐喊着,越来越大声!
  「这些年,二小姐辛苦了。我会好好整顿北漠军,绝不让二小姐的心血付诸流水。」江万翼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加了这一句。因为他话不多,每个字都说得又慢又稳,就像是慎重其事地允诺着她,让秦雪郁被莫名的一阵酸意淹没。这个安静沉默的男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甚至,比秦雪郁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了解她、心疼她!
  她眼眶已经辣了,鼻头也发酸,竟是止也止不住,一颗泪珠滚落脸颊,然后又是一颗。
  「二小姐莫哭……」
  来不及了。她累积多时的惊恐、慌乱、焦躁、委屈、受伤……全都在今夜开始翻腾,如同一锅煮滚的粥,乱纷纷。
  想也没多想地,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她转头埋进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哽咽抽泣。
  他救过她,还不只一次看过她最脆弱无用的模样,所以今夜的眼泪,也不怕让他看见了。
  她即使痛哭,还是压抑闷声,像受伤的动物发出的微弱哀鸣,让江万翼胸口也一阵阵绞痛。怀中人儿哭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他真的,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紧紧搂住,小心拍抚她才受过伤的背。
  但铁铸般的双臂也如铁铸般重,抬到一半,就废然放下。只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她尽情发泄。
  清醒时,他始终没有勇气抱她。
  接下来好几日,秦雪郁都没脸见江万翼。只要一想到那夜自己居然痛哭流涕成那样,就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又不是当年的小孩了,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还是他教的;结果才吃了个败仗、受了重伤,这几年的艰苦磨练就像全白费了,忘得一干二净,又变回那个无助的女娃。
  真是懊恼透了。幸好军营够大,存心要躲是一定躲得掉。她知道这几天江万翼都忙着清点编队,所以还故意远远躲到马厩去,帮着刷马、拌马料喂食、清理之后,还选了一匹,上好鞍。
  「参将,你要做什么?」负责战马的小兵有些傻眼,呆呆地问。
  「我帮你们把马带出去遛一遛,不成吗?」
  「可是要上哪去遛?」小兵还是大惑不解,「就参将一个,不带其它兵?这样不妥,最近外头马贼猖獗……」
  带了又有何用?出事的时候,还不是跑得一干二净?秦雪郁心一拧,不想再多费唇舌,抓了马鞭,翻身就上马,姿态帅气利落。
  她十岁之后根本就是在马背上过日子,骑术精湛;加上身量比起粗壮骑兵们来说算是娇小些,所以马儿跑起来更不费力。马鞭清脆一响,骏马就如箭一般笔直冲了出去。
  她闷了这些日子,真的需要出去跑跑。一路上让马儿恣意撒蹄狂奔,让劲风狠狠刮过,直到她双颊发疼。这一跑,就跑了几十里远才停。本是漫无目的地乱奔一通,但跑着跑着,她突然有了想法,干脆心一横,径自顺着齐斯河往下游奔去。北方大漠终年干旱,不管军或民都是凭水而居,河岸附近总有一个个小小的村落,秦雪郁找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那日她是伤得太重了,江万翼无法连夜把她送回驻地,只好临时找了一处落脚,向人借了小屋,好为她治伤。她这会儿就回到了当日的小村落。
  「大姑娘,你伤好些没呀?那日真吓死我们啦。」
  她才一下马,就有个中年大婶凑过来,热情地用北方土话招呼。
  「我好多了,谢谢!」她也用土话回答。
  却是还没说完,就给大大嗓门吓了一大跳,因为大婶立刻回头,扯开嗓子狂吼:「你们快来看,那天的姑娘没死呀,她回来了!」
  一晕迈吼声方落,只见一个又一个的大婶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有胖有瘦,有高有矮,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直打量她,跟那日一样,全都凑得好近。
  但这么一看,就一点儿也不可怕了。
  「你相好的怎没跟你一起来?」另一个大婶直问。
  「我?相好?」她听得一头雾水。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大婶是在说江万翼。她赶快澄清:「他不是我相好,我们只是…… 只是…… 」
  他们算什么呢?旧识?同袍?
  在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眸注视下,秦雪郁自己都苦思了老半天,才无比挫败地回道:「他只是一个长辈。」
  「大姑娘别害羞,他挺好的呢。」
  「是嘛是嘛。不是相好,哪可能见你受伤,便急成那样呢?大男人的,脸色还发白哪。」
  「嗓子也发着抖。」
  「手也是。」
  秦雪郁闻言暗暗吃惊。江万翼在她面前一直沉稳如山顶巨石,彷佛泰山崩了都不会乱眨一下眼睛的,那日,自己伤得到底有多重?如果伤势严重,怎会短短数日就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她想不通。
  「临走重重谢了我们不说,隔两日又让人送了谢礼来,你看看,这些熏羊腿真好,我们才舍不得吃呢。」
  大婶们不管她的呆愣,兴高采烈地拉她去看,果见小房的杂木桌上搁着一大包才打开的熏肉,货色上等,香气扑鼻,一瞧就知道是京里来的好东西。
  他带的这一批京军来到北漠,纪律严明,丝毫没有奢华作风,埋头跟着北漠军吃粗食。明明有带这么好的食物,却拿来送礼。
  怔怔望着那包熏肉,对于江万翼,她似乎又多了解几分,也不大甘愿地偷偷承认,自己更折服了几分。
  她的命,真是他救的。这是第几回了?
  「大姑娘,今儿留下来吃饭吧?」
  「你是当兵的呀?怎不吃壮点,瘦巴巴的可没法子骑马射箭。」
  「你在秦将军军营里吧?怎么受了伤,又怎么跑这么远来?」
  大婶们不见得年纪都大了,但一个个的脸庞都因为长年日晒风吹有着深深岁月刻痕。她们双手粗糙,却非常温暖,脸上的笑容也是,彷佛烈日般耀眼。在阳刚气重的军中待久了,身边又没有任何女眷,生母过世、同父异母的姊姊又已出嫁,戚情也挺疏离,像这样直率的关怀,秦雪郁真的很少体会到。
  七嘴八舌说说聊聊好一会儿,秦雪郁才发现,这个小村落里……竟见不到一个男子,最多就是中年大婶,以及寥寥几个老人、小孩。
  「村子里的壮丁呢?都上哪儿去了?」她忍不住询问。
  不料这一问,本来说个不停的大婶们突然都停了口,静默片刻。
  「都走了,没回来。」有人闷闷说。
  「怎地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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