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哥不给把  第八章

作者:陈毓华      更新:1164430371      字数:2523
  要不是她对婚礼创意有着莫名的喜好,也撑不了这许多年吧。
  她努力的贩卖梦想,圆别人的梦,而一路走来,她仍是为别人作嫁的份,自个还是形单影只。
  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夏草的模样……欸,想他干嘛!
  脚踏两条舱,谁知道他身边还有几条「备胎」的船,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绝对不会喜欢他!
  胡乱甩掉脑子里的影像,奇怪啊,今晚的她特别浮躁,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出去走走吧,最近很少运动,小公园的河堤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去了,那些流浪狗跟猫不知道还在不在?
  姚仙悒悒的穿上拖鞋走出小公寓,关上冷得跟冰库没两样的房门。
  为了保持花的新鲜度,小公寓里一年四季都维持极低的温度。
  不过无所谓,很早以前她的鼻子就失去灵敏度,没有嗅觉,反正她也不以为意,她就像这城市中的随便一个人,很早很早对季节的更迭失去感觉,不够冷也不够热,就像她的生活一样,温温的,温得叫人几乎要忘记为什么要活下去。
  但是,她起初真的是有动力的。
  半夜两点,要到哪里吃晚餐?
  不是宵夜、不是点心,是可以结实填饱肚皮的那种。
  住在城市就有这样的好处,不管多晚,到处都是商机。
  走出巷子口,夜晚的霓虹耀眼又妖娆,槟榔摊的西施辣妹身上还是少少的贴着一块布,脚踩恨天高的鞋,大剌剌的在属于自己的橱窗跟车流中来回。
  不夜城。
  热闹跟寂寞、繁华跟晦暗并存的都市。
  这世界有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光明跟黑暗总是在一起的,内心的矛跟盾又何尝不是天天在打战?
  天气不冷,姚仙却拉紧身上的毛衣。
  这几年她偶尔会想起自己有多久不曾静静的凝望天空,忘记了白天、晚上的天幕究竟是什么颜色。
  不要再想了,想得多没有用的。
  叭--尖锐的喇叭声、刺耳的煞车声响起,计程车司机探出车窗破口大骂。
  她吓了好大一跳。
  骂人的话如流水不断窜出。
  「对不起。」她不应该站在马路上发呆……她怎么走着走着发起呆来?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无情又多情的人间。
  司机气势凌人,碎碎念个不停,好像她犯了天条。
  她静静的退回人行道。
  计程车咻地开走,留下一屁股烟。
  一会儿之后,一切都恢复平常,原来的脉动并没有缺口或短少。
  姚仙想,如果刚才那一刹那她死在轮胎下面,情况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答案很明显。
  她把两手插进毛衣口袋中。
  天气真的不冷,只不过她的心缺了一个口。
  她头也不回的往小公园的方向走去,孤零零的影子跟随着她,寂寞亦然。
  蒙蒙的雨将整个城市密密麻麻覆盖了个透。
  城市的轮廓模糊了,蚂蚁似的人跟车也消失了一大半,就算偶尔从眼廉飞掠,也像无声的电影。
  姚仙实在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事情发生后,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她为了闪躲一只流浪拘,车子跟别人擦撞了。
  很多复杂尖锐的声音灌进她的耳膜,等真正的回过神,她已经像只水滴四溅的落水狗,举目无亲的站在医院的急诊室。
  护士小姐好心的拿了条毛巾给她,她却只能茫然的抓着雪白的毛巾,站在盆栽后面皮皮锉,
  她可以感受到被她撞的人的朋友们,正拿着非常痛恨跟鄙视的眼光,瞅着她这个肇事者。
  「拿出你起码的诚意来啊,撞了人装作没事就想逃避刑责吗?」一群打算夜游的男女一人一嘴,攻击得她白了脸、青了唇。
  「人进急诊室去了,要是脑震荡,有个什么万一,看你拿什么来赔!」阿飞型的男生很年轻,不到十八,流里流气的要钱嘴脸。
  他们把她当凯妈,想在她身上大削一笔。
  「你说话啊,老女人!」
  眼前咄咄逼人的女孩大概十七吧,艳红的唇,绿眼影,戴假发。那样的年纪离她好远了;她十七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上课、放学、到补习班,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文化走廊,跟对面大楼那个优秀的男生擦身而过,回眸一盼。
  很好笑吧?
  没错,她的青春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惊涛骇浪?没有。只有一个劲的青涩郁闷。
  「我看你不像没钱,把钱拿出来,我们好了事。」终于有人肯说白话了。
  姚仙启唇,却说不出完整的一个字来。
  她从来都不是这样怯弱的人啊。
  进医院半个小时后,警察来了。
  「小姐,请跟我们来做一下阿笔录。」台湾国语的交通警察公事公办的口气,显然已经事先听过那群男女的说词了。
  「啊!」她二十九岁的经验中没有这一样。
  二十九年中她循规蹈矩,就连罚单也没接过,警察对她来说还停留在「大人」的阶级,万万打不得交道的。
  「请把你的驾照、身分证给我。」
  她用力翻搅……要死了!包包里面什么证明文件都没有。
  她只是出来散心兜风,哪会想到要带齐文件。
  交通警察阅人多矣,「没有?那就请你跟我们到分局去一趟。」
  「我……不去。」妈妈说过只有坏小孩才去那种地方。
  「只是留个电话地址,让我们做个笔录,你不用怕成那个样子。」两人一组的交通警察,其中一个的口吻人性化多了。
  但是不管他们有多么的「仁慈」,姚仙就是抖个不停。
  「我……要……打电话……」
  「可以,我等你,不过,最好别太久。」要不是对方也有闯红灯的嫌疑,他的口气可不会这样通融。
  「谢……谢……」她的唇还是抖得止不住。
  手不稳的掏出贝壳机,幸好她有把朋友电话输进单键拨号的功能里面,要不然现在脑子一团乱,她实在很难把朋友的电话号码记得齐全。
  很长的嘟声之后,没人接听。
  交通警察很谅解的让她继续孤军奋斗。
  她把脸面向墙壁。
  盛雪不在,余菲也没来听,第二通电话之后,姚仙莫名的按下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她脑子里的陌生数字。
  跟着又是一串很长的嘟声,没人接听,就在她快要放弃的前一秒,传来有些陌生的声音。
  「喂。」
  那一瞬间,她喉头哽咽,热泪往眼眶里冲。「我……」
  电话那一端终于传来声音。
  站在她身后的交警察互观一眼,其中一个往那堆五颜六色的男女走过去。
  姚仙拭了泪。
  「我姚仙……我在医院……不、不,不是我……是别人出事,我的车撞到人了,抱歉,我们不是很熟,可是我实在找不到人,呜……没有,我没有哭,嗯嗯,我知道了……」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话说清楚,但是,他真的有听懂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姚仙确定的是他允诺用最短的时间赶来,要她安心。
  她盖上机壳,再回头,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用比较冷静的态度面对一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通电话会对她产生这样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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