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小桃源(下)  第9章

作者:雷恩那      更新:1605132495      字数:2275
  “咱听人说了……都说乖宝儿的手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是咱们东黎最最厉害的,一出手,皇帝老儿喜欢得紧,还把那些异邦的使臣都给震昏在大殿上,那……那乖宝儿这么一出手,准能把咱的帕子修好补好的,对不对?对不对?”
  苏练缇心头一绞,再见到老人家满怀希冀的眸光,顿时就不管不顾了。
  “对!祖奶奶对得没边儿了,乖宝儿的确是最最厉害的,一定能补好祖奶奶这方帕子,您信不?”
  老人家般纹清晰的雪白图脸现出纯然开怀又完全信任的表情——“信的信的!咱信乖宝儿你啊!”苏练缇接过那方破损的巾帕再仔细端详,不自觉道着:“可惜我把针线篮留在“幻臻坊”了,此时也不知上哪儿取来绣针和丝线,要是有针有线,立时就能修补的。”
  她听到老人家再次呵呵笑,似开心得不得了。
  “咱有!咱有啊!”满满献宝的语气。
  苏练缇眼前倏地一花,就见老人家从腰后掏出一物、快速摊开,直直抵到她面前。她定住瞳眸瞧清,裹巾里竟摆着各色丝线以及一球插满各式绣针的针包,还有一把稍致袖珍的银色小剪子。
  当真都齐全了。
  她抬眸与老人家精亮的眼睛对上,翘起一根大拇指,浅笑并虔诚赞叹——
  “宝贝祖奶奶当真设想周到,您才是最最厉害的啊。”
  “呵呵呵……”老人家满脸得意。
  第十一章 求侣不求爱(1)
  宋观尘在匆匆应付完前院大批宾客的敬酒,将酒气逼出后,快步返回新房。
  任他再料事如神、果敢机智,也绝对想不到推开格扇门后,喜房里会是这般景象——
  他的新妇盘腿坐在鸳鸯戏水绣金红的软榻上,十指被喜服红袖补得格外玉润,润润的手正忙着穿针引线,边绣着边柔声解说。
  解说给谁听呢?
  那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同样盘坐在榻上,圆圆脑袋瓜凑得好近,都快靠上新娘子的额角了,此刻老眼瞠得圆滚滚,如孩童瞧见什么希奇之物似的,聚精会神直盯着新娘子那双忙碌却起落从容的小手。
  他家老祖宗什么时候溜进喜房来,还跟他刚过门的媳妇儿玩在一块儿了?
  他一推门踏进,大红喜榻上的一老一小同时抬头望来,苏练缇立时想回身坐正,无奈一袖被老祖宗揪住,后者还冲着宋观尘猛招手。
  “大宝!大宝快来啊!来看小乖宝儿变戏法,乖宝儿把帕子变得好漂亮,破洞都不见了呀,这些梅啊兰花的,还有翠竹和黄菊,颜色突然鲜活起来,你看看、快来看看!”
  苏练缇略觉羞赧,有种“坐房没好好坐竟玩起针黹还被逮个正着”的感觉,但她很快发现,宋观尘似乎比她更感窘迫,俊庞轻红,目光有些飘,也许是因那“大宝”的小名被她知晓了去。
  苏练缇朝他眨眨眸,以嘴型示意——再补几针就好了。
  果然不出十针,方帕便完成修补,交回老人家手里。
  宋观尘很捧场地凑过去端详祖母大人递到眼前献宝的帕子,对老祖宗低柔道:“孙儿瞧清楚了,当真变漂亮了,真好。”
  老人家圆脸笑开,一指指着新娘子,当场表白。“咱喜欢乖宝儿!”
  宋观尘从善如流。“祖奶奶喜欢的,孙儿自然也喜欢。”
  “那好!”老人家杷摊在榻上的针包线丝等等小物全扫进布包裹里,丢到一旁矮凳上,只将刚修补好的帕子紧抓在手,她跳下榻来,把高大劲瘦的宝贝长孙猛往榻上推。
  “……祖奶奶?”他该感到到欣慰吧?他家老祖宗尽管上了年纪,手劲可不小。
  宋观尘怕伤到老人家,只得顺势扑上榻,半边身躯还稍稍挤到已恢复端坐姿态的苏练缇。
  老祖宗红光满面嚷嚷,“既然喜欢,那大宝和乖宝儿快点生娃娃去,生很多很多只娃娃,咱等着呢!”
  这两年老祖宗越活越像个孩子,想笑就笑,难过就哭,说起话来毫无顾虑,宋观尘脸色一阵红一阵青,都不知该如何应付。
  几名平时负责照看祖母的仆妇和婢子得到宛姑姑派人知会,都已寻人寻到新房院子里来,此时全候在外间,就等他吩咐,但他实在不想让人进来把祖母直接带开,总要将老祖宗安抚好了才好。
  结果是他的新妇开了口——
  “祖奶奶今晚睡饱饱,明儿个孙媳妇儿再给您变戏法,嗯……就把戏法变在咱们鞋子上,变得漂漂亮亮的,您说好不好?”
  老人家一听眼睛发亮,“变戏法在鞋子吗……好啊好啊!”点头如捣蒜。
  “那咱们都快快歇下吧,祖奶奶也得回房歇息了,明儿个还有许多好玩的事,养足精气神才能玩得欢快呀,是不是?”温柔轻哄。
  “嗯、嗯……要回房睡睡饱饱才有力气。”
  宋观尘一个眼神示意,守在门边的宛姑姑随即让两名仆妇入内,把笑呵呵却不自觉打着呵欠的老祖宗扶着带出喜房,院子外早已备妥轻便抬椅,由四名家丁抬着将老人家送回她自个儿的院落。
  闹了这一出,宋观尘摸摸鼻子一时无语,宛姑姑则是尽责地抓紧时间做事,吩咐丫鬟们备来热水和巾子,帮头上仍顶着珍珠冠的苏练缇卸妆更衣。
  这一边,宋观尘没让婢子服侍,他径自去到左次间用来沐浴的小室,就着备在那儿的热水好好洗了把脸,将大红喜服换下。
  待他重新冋到新房,宛姑姑已带着丫鬟们退下,房中成对的龙风容灿仍跳跃着火光,将满房既俗又雅的大红颜色染得柔柔和和。
  他刚过门的媳妇儿就散着长发、披着一件常服外衫坐在榻上,坐在这一团柔和静谧中。
  听到动静,她倏地朝他望来,脂粉尽去的鹅蛋脸白里透红,彷佛也被烛火镶出一层光,令那眉毛和扇睫显得格外黝黑。
  该来的总会来,是到该面对的时候了。
  宋观尘暗暗深吸一口气,合上内寝的格扇门,走去在她身边落坐。
  虽说同坐喜榻,他与她之间还留着半臂距离。
  “刚才祖奶奶她老人家……总之多谢你。祖奶奶身子骨虽还可以,但性子益发像个孩子,记得的人事物也越来越少,这两年的状况尤其严重,凡事都得哄着才成。”他坐姿略拘谨,双目直视前方,喉结极细微地颤动。
  苏练缇心想,这似乎是头一次见到他这般紧张,竟觉他一本正经、努力装镇定的—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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