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6章

作者:寄秋      更新:1587297950      字数:2387
  “你打探过我?”他双眸一眯。
  于香檀面色清冷。“不算打探,但我总该先弄清楚嫁过去的是什么样的人家,是否能婆媳和睦、妯娌好相处,一家子是不是面和心不和,以及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
  梅双樱家里是开武馆的,师兄弟众多,只要拜托好友打听一下,没几日便能得到详尽的回报。
  她未婚夫的来头还不小,他爹是柳城城主,他是少城主,若是活得够久,城主之位非他莫属。
  而他的生母和继母竟是隔房的姊妹,一嫡一庶,长房长女是元配,她爹娘就生她一个女儿,因此出嫁时几乎陪嫁了长房大半的私房。
  庶出的二房女儿则是继室,她爹太急功近利了,长房侄女刚过世,他便急不可耐的要将自家女儿推上位,不惜下药也要成就好事。
  因此柳城城主柳向天很看不上这位继夫人,对其父更不待见,他仍视元配父亲为丈人,事必躬亲,一到岳丈家必先向长房岳父行礼,至于对二房的态度则可有可无,礼到即可。
  在柳向天内心深处最看重的还是元配妻子,当初他向顾家提亲便是看中了她,一见倾心,对那二房庶女是一眼也懒得施舍,可被“捉奸在床”后,他再不愿也得娶,否则定会与岳家撕破脸。
  不过为了表示心中的不满,他在迎娶当日同时纳了左、苏两位侧夫人,当天晚上便与两人圆房了,一步也没踏进正屋新房,一直到其中一位侧夫人有了身孕,他才进顾氏的房门,但也仅在初一、十五应卯,其余时日都轮流宿于两位侧夫人和三位通房丫头处。
  元配在时,柳向天只有妻子一个女人,没想过要添人,两人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可是被迫娶了继室之后,他的女人也多了,行为有些放荡不羁,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对顾家二房也不如长房亲近。
  不管如何,众人都看得出来他更看重嫡长子柳笑风,不管他能活多久都依城主的规格教养他,不止一次当众宣布长子是日后的城主,就算儿子只比他多活一日也会继承城主之位,旁人不可篡夺。
  他这话是说给继室听的,用意是告诫她勿心生妄想,城主之位是长子的,她要是敢妄自伸手,谋害长子,那他不介意上书朝廷,另派他人驻防柳城,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那位继母真不是简单人物,听说她时不时就送些如花美婢到你身边服侍,她是不是比我更希望你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们或许可以结拜。”柳笑风冷冷讥诮。
  “非也、非也,我是盼着你时候到了,勾魂引魄走得天经地义,我不害人,只是沾你身后之光,而你继母对你是十成十的恨意,你不死便是扎着她的眼中钉,她想你死是私怨。”两人的出发点不同,一个是捡漏,一个是仇恨。
  她也想换个人来达成当寡妇的目标,病入膏肓亦无妨,不一定要家财万贯,银子她自己能赚,只是她的婚事早早被定下了,现在想另寻他人十分困难,光她爹娘那一关就过不了,她只有认命的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掌控家中经济大权也敌不过孝道大如天。
  再者柳笑风的祖母不会点头,为了给孙儿续命,她怎么也要撮合这事,至于婚后相处如何就要看小俩口,若真不和再纳妾便是,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一个不顺眼便纳十个、八个绝色,多多益善,开枝散叶。
  “何必说得冠冕堂皇,你们的目的不都是想我死。”女人何其虚伪,为了一点私心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她心有不忍的上前一扶,“柳笑风,我们打个商量,我帮你应付你的继母,我们赶快成亲吧。”
  她已经十五了,他们订亲多年,走完六礼就差不多了,何况若不尽快嫁入柳家,她有可能守望门寡,多了克夫的坏名声,想在短期内挑到个不错的下家就难上加难,不留心甚至会被亲爹给卖了。
  她娘也很可能会因听信她爹的话,以为这是对她好就草草将她嫁了,后宅妇人能打探的管道也就媒人和亲友,真要寻个好人家或找由头让男方上门相看,总是要她爹出面的。
  而她爹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绝对不做,若是有人肯给银子,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什么十八房小妾他都敢应允,把女儿推入火坑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
  “凭你?”她还太生嫩了。
  “只要豁得出脸胡搅蛮缠,谁输谁赢还不知晓,如果她还要脸面,就不会和我正面对着来。”
  她可以学市井人家撒泼打滚,不要脸的人哪管教养为何物,抡起袖子便能打。她前一世学过短打,虽不精通,唬唬人还行,在后宅妇人面前也够了,若在真正练家子面前,班门弄斧太丢脸了。
  柳笑风嘴角一勾,没拒绝她的搀扶,因为以他的体力真的站不久。“为了嫁给我,你真的是舌粲莲花,无所不用其极。”
  “彼此彼此,为了拒婚你也不余遗力,拖着大限将至的身子亲自来给我难堪,叫我无限佩服。”他就是想让她看见他不久于世的模样,好打退堂鼓主动提退婚。
  两人四目相瞪,都想咬对方一口,认为他(她)太顽固,明明前方有路非要走死路。
  可是在外人看来却是深情相望,互许终身的两个人正含情脉脉,情深难言语,以眼诉情。
  “于香檀,你脸皮真够厚了。”他只差没说出“死缠烂打”四个字,对她的观感恶上加恶。
  他认为她嗜财如命,死了也要嫁,为当上“遗孀”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太过势利。
  于香檀不以为然的挑眉横视他一眼,“难道你想你娘的身后物都留给抢走她丈夫的女人?”
  “我娘……她死了……”他语涩地忍住鼻酸,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
  “但是你还活着,你可以为她做些什么,让她能瞑目。”若死后有灵,他娘甘心为他人作嫁吗?
  现任的城主夫人是踩着亲堂姊的尸身上位,若是前任夫人不死,她可还有机会?
  扒自家人的墙角才是最可耻的,前人尸骨未寒就抢着占位,这种作法太叫人心寒了。
  “从狼穴移到虎窟?”有何不同。
  “但我身分从此不同,而且至少我会为你娘日夜烧上一炷香,受人间香火,毕竟她是我婆婆嘛!”
  起码这事她做得到,而且她拜祭的是前婆婆,继室在元配面前得行妾礼,加上长房长媳地位极高,继婆婆也无法阻止长媳为先婆婆尽孝,即便两个都是婆婆,当以正室为先,这是规矩。
  “你太伶牙俐齿了。”这一刻,柳笑风看到的是她的聪慧,而非算计,尽管他对她仍无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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