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请君回头望  第5章

作者:蔡小雀      更新:1584192791      字数:2197
  这话太尖锐,连姚嬷嬷也不好硬顶上,只能四两拨千斤,语气放软地道:「大小姐言重了。若是老奴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请容老奴先完成了太夫人的交代,待会儿再好好跟您领罪。」
  「姚嬷嬷,我不过想找表妹说说话,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徐湘高高挑眉,眼色一瞄,身后的两个丫鬟不由分说地挤上来「搀扶」住了姚嬷嬷,下一刻,安鱼的手腕被徐湘狠狠地攥住,扯着就往外走。
  安鱼身子单薄,又是大病初愈,不由自主被扯得脚步踉跄……
  「小姐!」珠儿、蕊儿大惊,上前想抢回自家小姐,可徐湘今日早有准备,一旁丫鬟如狼似虎地扑来,牢牢架住了珠儿、蕊儿。
  安鱼万万没想到武定侯府竟然还有这一号嚣张跋扈人物,她被硬生生扯到了冒着寒气的湖边,努力挣扎着,也恼了。
  「你这是要杀人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徐湘狠狠一把将她推跌在地,嚣张高傲地蔑视道:「小贱人,你不过是个外姓人,还敢在我面前充什么阿物儿?我武定侯府位高权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得上的……我大哥哥将来可是要娶真正金枝玉叶的郡主娘娘,至于你,我呸!」
  安鱼跌进了积雪犹深的地面上,冻了个深深地寒颤,顾不得摔疼的手脚,努力站挺身,目光直勾勾对上徐湘。
  「武定侯府向来忠君爱国赤胆忠肝,徐大小姐却是满口秽言手段蛮横,难道就不怕玷污了侯府百年正气家风吗?」
  徐湘闻言脸色都黑了,扬手就想掌掴。「你个区区五品小官儿的女儿竟敢辱骂我堂堂侯府千金?今儿本小姐就代替姑母教训你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
  安鱼又惊又怒,正欲抓住她挥来的手臂,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威严又急败坏的怒喝——
  「住手!」
  徐湘一僵,脸色闪过一丝退缩和不甘愿,重重哼了声,抬眼正想抢先告状,却一呆,凶狠骄气的美丽小脸霎时红透了……
  眼前和爹爹站在一起的,那高大俊美龙章凤姿的贵公子是谁呀?
  俊眼修眉,潋滟深邃……嘴角似笑非笑,有着令人深深心悸的霸气和不自禁为之神迷的慵懒……
  向来以京城第一贵女美人自居的徐湘破天荒地羞涩了起来。
  可相较她的心神荡漾,魁梧英伟的武定侯却是盛怒中难掩隐隐惶惧,心底不由有些气恼起这个平时最受他宠爱的大女儿来。
  原想着这大女儿自有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娇骄锐气,平常总对她格外另眼相看且多疼爱了些,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却见她跋扈至此,而且还被贵客撞见了个正着!
  气氛有一瞬奇异的僵滞凝结——
  然而场中最为震惊的人,却莫过于安鱼了。
  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俊美男人……彷佛是踏破阴阳两隔,自她的前世走近而来。
  她脸色苍白如纸,旋即平静地低下头,闭上眼,不愿再见。
  ——呵,记得曾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着?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我从前与你心,付与他人可!
  她临终前已懂了,也学会了。
  
  尽管心境老寂平和,然受过冻的安鱼,回府后还是不争气地大病了一场。
  安侍郎和徐氏自然焦心担忧得不得了,以为是她在侯府受了欺辱惊吓的缘故,徐氏更是又哭又骂,若非安侍郎拦着,非得冲到侯府去撕了那个天杀的亲侄女不可!
  大夫来看过,行了针也开了药,谨慎地说了几句「小姐这两年还是好好调养身子为重,日后……许是能于寿元无碍」后,便摇头叹息离去。
  武定侯府十万火急地请来了一位今日正值休沐在家的太医,却被安侍郎礼貌却神情僵硬地婉拒了。
  「下官身分低微,小女有疾,万万不敢劳动赵太医。」向来温雅谦和的安侍郎递上了一封沉甸甸的红封,坚定地道:「天寒地冻,赵太医受累了,下官让管家好好送您回府,至于武定侯府处,下官自会向其禀明。」
  尽管此间事体,武定侯府消息把持得滴水不漏,但赵太医为官行医多年,光只见安侍郎这番情态,就知个中必有玄机猫腻。但赵太医也是老狐狸了,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收下红封,一笑告辞。
  安侍郎回到屋内,看着面色苍白神情平静却瘦得小脸儿尖尖,更显得双瞳剪水清瘦楚楚的安鱼半坐卧在床榻畔,眼眶不禁一热,忙掩饰地柔声笑道:「鱼姊儿可好些了?想吃点什么吗?爹爹让人去做。」
  安鱼仰头看着面前温文儒雅满眼疼惜的中年人,心中暖意顿生。「爹爹,女儿又让您担心了。」
  安侍郎几乎落泪,在床榻边的团凳上坐下,愧疚又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哑声道:「是爹爹不好,让我家鱼姊儿受委屈了。」
  若非他出身寒门,身后没有庞大士族盘根错节在朝堂之上,在众人眼中,他唯一的倚仗便是岳家……尽管他确实是凭借自己兢兢业业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可终究和武定侯府撕掳不开。
  他安家,便注定永远输了武定侯府一头,他的女儿也永远被视作一门「穷亲戚」。
  若是真正的安鱼,自然是听不懂其父语气下的自责,但如今的安鱼曾在最高贵却也最黑暗的皇宫中闯过来,又如何听不明白个中的沉痛?
  她冰冷的小手主动地轻轻握住安侍郎温暖的大手,为逝去的安鱼悲伤,也为面前这心疼女儿,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女儿的父亲难过。
  「爹爹,」她真挚地安抚道,「没事的。」
  安侍郎鼻头酸楚,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如今他这个做父亲能做的,也唯有努力和岳家保持距离,护好妻女,别叫自家女儿送上门去教人糟蹋。
  徐氏红肿着眼僬悴地亲自端着药碗进来,父女俩都不约而同迅速收拾各自失态之情,在徐氏前头表现得若无其事。
  因为此事,对徐氏而言打击极大,一头是亲生爱女,一头是亲娘家……
  「快把药喝了,大夫说这药得趁热喝了才好。」徐氏开口,勉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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