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半两 下  第十六章

作者:黑洁明      更新:1577415123      字数:5141
  不是说妖就比较糟,人就比较好,只是她想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知府大人已经被取代,但她和墨离确认过,张同知一直是人,不是妖。
  可显然对他来说,钱与权,比人命还重要。
  恶人有时比好妖怪更可怕。
  虽然她并不真的确定妖怪有好的,但她的确比较喜欢墨离胜过张同知。
  天知道,她甚至开始喜欢柳如春了。
  看着柳如春回信上爽快的要求和建议,温柔提笔再写下一封信函回复她,接受了她的建议,并同意了她的要求。
  周庆回来时,她刚噙着笑把信回完。
  「在写什么?」见她在这时机下,竟仍看似心情甚好,他忍不住问。
  「给柳如春的信。」她搁下笔,等墨干。
  他好奇走上前来,低头查看信上的字句。
  温柔没挡他,事实上,她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看着看着,挑起了眉,忍不住也扬起嘴角。
  「这很伤风败俗。」他笑看着她。
  「这会教万人空巷。」她回以微笑。
  「可能会。」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她看着他说:「方圆数十里的人都会争先恐后的跑来看这场龙舟赛事。」
  他知道,她是对的。
  「你清空了所有的人。」他不得不佩服她想出了这个主意。
  「我希望能有那样的效果。」温柔笑着起身,从衣箱里拿了另一套衣裳给他,让他换下那身湿透的衣。
  他脱下湿衣,换上那干爽的衣物,看着她将那些湿透的衣裤摊开,挂到了宽大的衣架子上,再回身拿来早早准备好的姜茶,替他倒了一杯。
  他接过手,喝完那杯热姜茶,她才开口问了那个问题。
  「你找到那封印石了吗?」
  「找到了。」周庆看着她,道:「它在湖底,就在那法阵图纸上所说的地方,上面长了水草,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清掉,但那是凤凰石没错。」
  温柔闻言,挺直了背脊,看着他:「所以,现在就等端午了。」
  察觉到她的不安,他朝她伸出手。
  温柔看着他,把小手交到他手中,他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拥抱。
  一时间,喉微哽,她不由自主的把脸埋进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久久不能言语。
  她很害怕,为他即将做的事,必须面对的事,感到恐慌。
  她听到他们的决定,端午那日,得由他亲自去破坏那封印石,再重启法阵。
  那很危险,因为根据法阵图上的说法,白鳞的本体就被封压在凤凰封印石底下。
  白鳞若回魂,破坏封印石的人会首当其冲。
  他爹当初就是这样被煞到,才遭附身的。
  她不想他去做这件事,但只有他才有凤凰护臂剑,才能操纵那把剑,而那把剑,是重启法阵的关键。
  「八百年前,宋应天成功封印了白鳞。」知道她的忧虑,周庆低头亲吻她的发,告诉她:「他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温柔喉紧心缩,但仍在他怀中点头。
  「我知道。」
  周庆很想要她别担心,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只能将她拥在怀中。
  她揪抓着他的衣襟,将小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着他的温暖,眼却仍微湿。
  「你爹还活着,对不对?」
  她是听了陆义说的前世,才领悟到这件事,阿丝蓝被附身时,仍有意识,她还活着,所以才有办法在最后关头时,阻止附身在她身上的妖怪,杀了巴狼。
  周庆闻言,道:「墨离说过,有那个可能。」
  所以这些年,他才一直留在这座城里,不只是因为城里的人,还因为他爹可能还活着。
  「端午时,白鳞就会离开,到时他就自由了。」
  拥抱着这温暖小女人,他看着窗外细雨,哑声开口:「已经很多年了,有些人,撑不住,醒来之后就疯了。」
  「但你怀抱希望。」温柔待在他怀里,悄声说。
  「他是我爹。」他语音低哑的说:「我希望他还活着。」
  她没再开口,只伸手环住他的腰,深深拥抱这个男人。
  雨纷纷,下个不停。
  有那么片刻,她真的很想去求秦老板,但她记得那人有他的规矩要守,而她清楚若去求有用,周庆早就做了,这座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
  显然,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宋应天封印了白鳞。」彷佛要说服她,也说服自己,周庆哑声开口,重申:「他做到了,我也可以。」
  她抬起头来,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抚着他的脸,低语。
  「你当然可以,我相信你可以。」
  她是笑着说的,含泪微笑。
  他心头一紧,但仍覆握住她的小手,开口承诺。
  「一定可以。」
  【第十七章】
  五月五,庆端午。
  经过数日的筹划,所有的准备工作,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完成。
  这日,天未亮,温柔就已经醒了。
  她原以为自己不可能睡着,但周庆陪着她一起,还是睡了一会儿。
  周庆比她还要早醒来,有人敲门时,他下床去应了门。
  门外是送餐食来的云香。
  云香见有男人在她房里,眼也没眨一下,只在他为她开门时,提着竹篮跨过门槛,把餐食搁在桌上。
  温柔合衣下了床,来到桌边一起摆放碗筷。
  不知为何,脸有些微热。
  她知云香早知她房里有男人出没,这些年她偶尔也会忘了把他不小心落在这儿的东西收拾起来,那都是云香收的。
  她从没和云香讨论过这件事,云香眼虽不好,却很机灵。
  可周庆从没真的和云香打过照面,直到现在。
  那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却一脸自在,自顾自的回房去穿衣了。
  「是周庆。」她在云香把小菜搁上桌时,开了口。
  「嗯,我知道。」云香搁好清粥小菜,又从竹篮里,拿出了一整盘的肉包子,道:「陆义哥同我说了,前几日便让我多带一些食物过来。」
  闻言,温柔脸更红,这才醒悟,难怪这几天,无论是翠姨或云香送来的餐食都不少,她之前忙昏头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可显然周庆早就知道,才会这么直接就去开门。
  云香把竹篮的盖子重新盖好,这才抬眼看着温柔,悄声问。
  「他对你好吗?」
  这问题,问得很小声。
  可周庆在这时走了出来,他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可温柔知他听见了,他停在门边,就在云香身后,隔着一小段的距离,看着她。
  温柔红着脸,凝视着他,张嘴开口。
  「他对我,很好。」
  听见这话,云香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拿着竹篮走了。
  而那男人,还站在那里,她走上前去,替他把衣襟拉好、抚顺。
  下了几日夜的雨,在昨夜停了。
  他垂眼看着她,抬手以指背轻抚着她被晨光照亮的小脸。
  「我是不是应该要你别等我?」
  温柔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他的注视下,她将身上的老银锁取下,挂到他脖颈上。
  老银锁上,刻着四个字。
  长命百岁。
  那是她的祈求,她的希望。
  「我不会等你。」她将那老银锁,压在他心口上,坚定的说:「我不会,你若没回来,我会去找你。」
  一颗心被这话,被她的小手,熨到发烫。
  他凝视着她,知道她是说真的,陆义本安排好,午时一过,让待在金鸡湖的她和温家人,和邱叔、翠姨、云香一起从运河搭船撤去杭州。
  但她不会走,不会乖乖离开。
  她会来找他。
  就算他死了,她也会来找。
  为了她好,他应该要她承诺会离开,但他知,那没有用。
  他覆住她在他心口上的小手,将那小手和银锁,一起紧握。
  「我说了,你若要给,我还是会拿的。」
  这话,教泪上涌,她强忍住泪,只微笑。
  「我也说过,我给了,就是给了,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
  他闻言,笑了,不再多说,只牵握着她的手,道:「我饿了,来吃饭吧。」
  「好。」
  温柔和他手牵着手,一起来到桌边坐下,吃了云香送来的清粥小菜和肉包子。
  那是个平静的早晨。
  雨停了,清风徐徐,树影摇。
  他亲手为她梳发束髻,替她换上男装,在陆义来接她时,送她出门。
  她在临出门前,停下了脚步。
  周庆能感觉到她的迟疑和挣扎,就如那日在迎春阁她要离开他时那般,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不顾一切上前将她掳走,掳到千山万水之外,和她一起远走他乡,一起过两人平静的日子。
  他几乎可以看见那样的日子,几乎可以。
  可在白鳞手下那么久,他比谁都还要清楚,那家伙有多么疯狂,若让白鳞自行冲破封印,元神合一,恐怕就连千里之外都寻不到平静之地。
  所以他只是紧握着拳,站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她是他的温家大小姐,他的温老板。
  他看着她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脊,笔直的往前走,走向陆义,去当温老板。
  这一刻,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回到她身边。
  他欠她的,岂只一生一世,怕是八辈子也还不完。
  温柔走后,地道的门被人打开。
  他回身,看见阿澪站在那里。
  他朝她走去,和那千年巫女一起从地道离开。
  柳如春是个很美很的女人。
  她肤如凝脂,面若桃李,唇如朱樱,无论一举手一抬足,都美得像幅画,教人忍不住看得入迷。
  若在苏州城问天下第一美人是谁,十个有九个会说是迎春阁的柳如春。
  打几日前,温柔就派人把迎春阁今年会组队参加龙舟赛事的消息传出去。
  迎春阁组队参加龙舟赛那不稀奇,稀奇的是,迎春阁参赛的队员,可不是里头的伙计小二,不是厨房的伙头,守门的门房,是阁里的花姑娘!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支全员由姑娘组成的队伍,将由柳如春亲自领队!
  这消息一出,立刻一传十、十传百,端午还没到,城里城外的客栈、酒楼就已住满了人,更有人直接夜宿金鸡湖畔。
  全是姑娘组成的龙舟队?!柳如春亲自上阵划龙舟?!
  这不亲眼看上一看,怎敢说自个儿住江南啊!
  本来这么伤风败俗之事,是万万不可能上演,但谣传张同知与 知府大人皆是花魁的入幕之宾,人家花魁娘娘想划船玩水,两位大人都应了花魁要到场帮忙摇旗呐喊,哪个没长眼的敢阻敢拦?
  更别提,人人都想看这「花魁赛龙舟」的热闹,就算不想看热闹的,也想趁这机会做生意大赚一笔啊,于是乎,什么伤风败俗,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朱子百家,通通都被放到了一旁。
  一大清早,金鸡湖畔就热闹滚滚,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蜂拥而至,卖包子豆浆的有,卖衣裳陀螺的也不缺,当然杂耍弄蛇的也通通都来报到,卖各式各样食衣住行的摊子,更是一摊接一摊的沿着湖畔摆到看不见尽头,各家伙计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比往年的龙舟赛事更加热闹。
  诚所谓,人潮就是钱潮啊。
  下了几日的雨,在昨夜停了,今日一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方圆数十里的人全都跑到了这儿来,苏州城里万人空巷,让做生意的小贩商家们全都乐得笑呵呵。
  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淘汰赛之后,晋级商家的龙舟一一现身下水,然后知府大人来了,同知大人也来了,官爷们一个个上了水上平台。
  温柔见状,露出微笑,领着商家们上前问安,再一块儿上香祭天,之后方一一落坐。
  主位,当然是知府大人的,温老板和张同知分坐两旁,再来才是城里各个商家大老,伙计们上了茶水点心。
  知府大人摆摆手要人闪开,只开口问一旁的温老板。
  「我说,怎还不见迎春阁的船啊?」
  温柔一听,才要开口,一旁就有人点燃了炮竹,还有人奏起了音乐。
  她微微一笑,指着那乐声来处,道:「来了。」
  蓦地,岸上的人们骚动了起来,拥挤的人潮,让官兵斥退,往两旁分开,让出了一条道。
  一艘桃花长舟被数十名打着赤膊的壮汉嘿咻嘿咻的抬了出来,桃花长舟船首雕的不是龙头,却是一只戴着五彩花冠媚眼长嘴的狐首,长舟上,十多名花姑娘身穿黑衣红腰带,虽然一身劲装,手拿的却不是船桨,而是各种乐器,她们一边弹奏着,一边还有办法抽空伸长了手,露出了雪白如凝脂的胳臂,笑得花枝乱颤的朝周围的人群挥手。
  站在那最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花魁柳如春。
  待壮汉们将长舟抬至湖边,她藕臂一伸,粉色桃花小旗一挥,壮汉们便整齐划一的同时将长舟放到了水面上。
  迎春阁的娘子军一出现,就引得万头攒动,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甚至有人因此被推下了水。
  柳如春不愧是柳如春,一出现就惊艳全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迎春阁的娘子军,一人一手桨,慢悠悠的把那艘桃花船划到了水面平台前,船还没停稳,张同知就已起身来到平台旁,伸手助那柳如春上来。
  「谢谢同知大人。」柳如春握住张同知的手,含羞带怯的谢了张同知。
  张同知笑眯了眼,握着她的小手,一路将她牵到了知府大人面前。
  「柳如春见过知府大人。」
  那水漾的姑娘,在知府大人前,屈了屈膝,微微一福。
  知府大人见了,瞬间眉开眼笑,竟起身伸手去扶她起来。
  「唉呀,柳姑娘,免礼免礼,快快起来。」
  柳如春谢了大人,然后又一一万分有礼客气的谢过各个商家大老,眨眼间,平台上的每个男人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就连温柔身为女人,在柳如春带着一阵香风袭来,到她面前,用那双含情脉脉的媚眼,对着她微笑问安时,温柔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谢谢温老板邀请迎春阁参赛。」
  「柳姑娘太客气了。」温柔客气回以微笑,「迎春阁同是城里商家,您能前来共襄盛举,是在下的荣幸。」
  柳如春一听,笑得更甜。
  「承蒙温老板看得起。」
  鼓声在这时咚咚咚的响起。
  温柔心头一跳,知道这是即将开赛的通知,手心不由得有些汗湿。
  她转头看向那挤满了整座湖岸的人,知道托这柳如春的福,她已成功将附近的人都聚集在这儿。
  她依然没看到周豹出现,但她清楚无论现在周豹人在哪都不是问题,重点在白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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