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有只胭脂虎 卷六  第二章

作者:清风拂面      更新:1533213746      字数:2676
  永禄自从来到长安城後,所见所思皆是前所未有的多,於是他的故事格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他很能以小见大,比如讲街口买羊杂的摊贩,居然还能与朝堂扯上关系,虽然听着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经他一扯,竟然也能扯到一处。
  多半是朝廷的某些法令影响了市井人物的生活,乃至这市井人物家中发生巨变如何如何,总归是个传奇故事的套路,起承转合皆不曾遗漏。
  胡娇坐着听了一会儿,竟然也听入神了—— 没想到家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位大才,很能以小见大嘛。
  等在朝堂上跟人磨了半日嘴皮子功夫的许清嘉回来,胡娇便将永禄好生夸奖一回,「自永禄跟着夫君在外面走动,如今倒是越发有见识了。」
  许清嘉跟人唇枪舌战了一上午,又在詹事府忙了一下午,嗓子都要冒烟了,猛灌了三杯茶才道:「他还得磨练几年呢。」
  这小子除了一张嘴,满脑子就是胡编乱造的传奇故事,也不知道他哪听来的。不过有时候永禄的消息十分灵通,每次他跟着自己出去,总能见他跟别人家的仆从混一处聊天,套回来不少小道消息。
  「珠儿今日怎麽样了?」想到女儿,许清嘉就一阵难受。
  胡娇整日在家里守着闺女不出门,恨不得她尽早恢复,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她这是断了骨,总要好生养个小半年。
  「你昨儿晚上回来不是看过了,也就慢慢养着吧。」
  许清嘉也就问一问,明知道不可能有奇迹,当着许珠儿的面就更不敢天天问了,生怕刺激了他家闺女的小心灵。
  到了晚饭时分,胡娇便跑到闺女房里陪闺女吃饭去了,留下父子一桌,大眼瞪小眼。
  「小贝也别整日往这边跑,万一荒废功课就不好了。」
  其实许清嘉很能理解武小贝的心态,珠儿是他带出去玩的,结果却摔断了腿,更何况武小贝还十分敏感,恐怕不守到珠儿好起来,他心里就一日不能安生。
  武小贝每次过来都能听到许清嘉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嘴上答应但还是照来不误,风雨无阻。
  许清嘉总觉得他再这麽跑下去,宁王就该找自己谈话了,何况开年後武小贝便要进国子监读书,哪能这般胡乱跑?
  於是在朝堂上弹劾了同僚的中丞大人回家後还继续教训儿子,最近他觉得自己教训儿子的口才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得感谢朝中被弹劾的同僚们给他机会练习。
  显德三十三年的第一场大朝会,许清嘉弹劾了两名官员,一位是吏部侍郎阎成年,另外一位乃是六年前外放的杭州知府吉康安,年底将回长安述职,如今吏部还在考虑他的职务就被许清嘉弹劾了,倒是令人称奇。
  傅温听到许清嘉弹劾这两人,再看着前面站在文臣首位的太子,面上乌云密布,只觉得上次在坤福宫与太子吵架的怨气又轻易被许清嘉的举动给挑起来,在大朝会上和太子再吵一架了。
  这不是一个合格官员该有的行为,但面对太子,傅温已经有几分按捺不住。
  许清嘉今日弹劾的阎成年与吉康安,两人皆是自己的门人心腹,而太子那日的态度足以说明许清嘉乃是他的心腹……太子这是在做什麽?用自己的左膀右臂来砍他的左膀右臂?
  傅温心头浑似压下一块重重的大石,一时间只觉得气都有点喘不过来了。
  冬狩回来之後,傅温与武坤在皇后的坤福宫里发生了第一次争吵,这也是武坤长这麽大以来第一次与傅温意见相左,并且明确的表现了出来,寸步不让。
  一个人对旁人的看法总有或多或少的自以为是,这种自以为是可能会在某些时候无意间造成彼此的矛盾冲突,甚至越演越烈,傅温与武坤就是现成的例子。
  武坤从小病弱,过去对傅温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长久下来,傅温对太子的认识就停留在「外甥病弱且怯懦,凡事需要他来拿主意」的形象上,并且理所当然的单方面放大了自己在太子心里的重要程度。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从七岁到十七岁,再到二十七岁甚至如今,一年又一年,武坤在长大,而傅温为他做的决定也越来越多,到最後,傅温的许多行为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太子还是出於自己内心对於权力的需要。
  在皇后面前,他自然是最好的舅舅、最好的兄长,但在朝堂之上,他对於扮演「好舅舅」这个角色也终於有点力不从心,这回竟在大朝会上和太子吵了起来。
  紧靠着国舅的许多官员们都傻了眼。国舅与太子内讧,这让他们多少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要站在哪一边。从前可是不必烦恼这一点的,国舅与太子本来就在一条船上绑着,难道如今他们要拆夥了?
  傅温今天在朝中本来就过的糟心无比,哪知道回家来又听到个更糟心的消息—— 傅五郎留书一封,下扬州做生意去了,更放话赚不到钱不回来。
  傅温气得脸都青了,完全不明白国舅府怎地会养出来这样一个满身铜臭味只爱财的儿子?原本家里有一个不听话的傅开朗就已经够让他不顺心的了,但好歹这个儿子还是个精明干练的,读书时成绩又好,做官也有两把刷子,官声也不错,虽然政见与他有点不合,仕途却着实不错。
  下面两个庶子傅三郎、傅四郎都无什麽大才干,只荫了个小官,好歹也还听话,哪知道最小的这个却全然不走寻常路,一门心思要做个商人,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些什麽?
  傅温现在也想不明白,不但自己儿子不听话,就连向来与他亲厚听他话的太子也有了反骨,不但跟他意见相左,似乎还要摆开架势与他决斗一般,简直就没一件让人顺心的事。
  於是逮着机会,傅温就去宫里皇后处告了太子一状。
  皇后苦口婆心劝了一回太子,但见效甚微,这一位似乎铁了心要与他亲舅舅对着干,皇后劝都劝不住。
  傅温听到皇后的转述,心中不由得冷笑。这外甥他自小看到大,没想到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跟自己老子计较,就拿亲舅舅来试刀。今上强硬不能冒犯,他这位权势不够的舅舅就成了太子砧板上的肉,想剁一刀便剁一刀。
  傅温觉得他参透了太子心中所想。说到底还是自己权势不够,不足以影响整个朝局。
  於是众人发现,朝中太子与国舅似乎真的有了心结,上回的吵架只是开端,不过这两位好歹在朝堂上还顾着些颜面,最离谱的还是三皇子齐王与季成业这对翁婿。
  继许清嘉弹劾完了阎成年与吉康安没两天,季成业就开始抓着齐王弹劾,从他的府邸到个人用度乃至在京中与人结交之事都弹劾了一遍,总归就是岳父看女婿,哪都不顺眼。
  今上听得齐王被季成业弹劾,顿觉头疼。就好像跟他作对似的,只要每次他捧了齐王以示恩宠,总能招来季成业的弹劾,他也不是开口直谏,只是对齐王进行人身攻击。
  齐王自成亲之後已经接受过太多次来自来岳父的恶意,以至於在朝堂上听到岳父弹劾自己都有点习惯了。
  他本来还有几分年轻气盛,回去还会向齐王妃抱怨,但两人感情不错,齐王妃曾反问过他——
  「难道王爷对那位置志在必得?」
  对於皇权,皇子有着比官员还要深刻的体验,同父的兄弟最开始虽然是兄弟,但太子就生生比旁人高了一头,等太子登基之後,旁的兄弟却还要行跪拜大礼,此後便是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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