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来福  第五章

作者:绿光      更新:1520648832      字数:2556
  一听见开门声,床上的姑娘便问道:「多儿,又怎么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她不由得侧眼望去,就见个面貌俊美的男子大步流星而来,教她蓦地看直了眼。
  冯珏垂敛长睫,淡声道:「我是这儿的主子,也是我将你给救回来的。」
  她急急回神,想要起身,可偏偏头晕得紧。
  「不用多礼,我来,只是想确认你是否真没了记忆。」
  他的质疑让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我……这位爷儿,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怯怯地垂下眼,对于脑袋中的空白她无比恐惧,可眼前她更怕自己连个安身之处都无。
  冯珏瞅着她,无从判断她这话的真伪。「大夫说你的记忆可能恢复,也可能不会恢复,可咱们这儿不好留个外人太久,所以待你伤好之后,你就离开吧。」
  她瞠圆了水眸,心中恐惧落了实,教她浑身不住地颤抖着,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就算她没了记忆,也忘不了镂刻在骨子里,被一再舍弃的滋味。
  「你这段时日就好生休养吧。」话落,冯珏就想要离开,没打算久留。
  她急忙撑起身子,忍着头昏眼花的不适,微喘着气道:「爷儿,我很能干的,我什么差活都会,你只管差使我。」
  「庄子里不缺人手。」
  「可……」看着他波澜不兴的无情俊面,她惊惧紧张得差点要落泪,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等死,她必须想法子让他留下她,否则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能上哪儿去……忖着,一道灵光乍现,她脱口道:「爷儿,农活我很上手的,这庄子里的莱菔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治得了。」
  不管怎样,她都是他救回来的,他既会这么做,代表有几分善心的,待在这儿总好过流落外头。
  冯珏微眯起眼。「是谁跟你说庄子里的莱菔有问题?」
  莱菔原本并不是什么值钱农作,味涩带苦,入菜不易,卖不上什么好价钱,别说大米仓昆阳城,就连一般庄子都不会选择栽种,然而在先皇尚是邑地在疏郢城的庆王时,特别偏爱莱菔,于是让名下庄子都栽植莱菔,这项农作才慢慢地在疏郢城一带的市集上出现。
  后来才知晓,庆王之所以偏爱莱菔,乃是因为栽种在疏郢城一带的莱菔分外甜美多汁,其他地方栽植的与之相较,简直是天差地别。
  可是并非每个庄子都能栽种出甜美多汁的莱菔,那是门功夫。
  早先最擅长栽种莱菔的是住在睢县苦水镇的方姓人家,那可是庆王皇庄里的庄头,五年前他父亲是有打算重金礼聘的,可还未上门亲聘,那方姓人家就莫名失踪,一家子至今仍无从寻得。
  这事直到现在,依旧是悬案一桩。
  而他丰水庄里的第一把手李魁就是那方姓人家底下的庄户,曾经得到方家人的指点,擅长各种农作栽种,当初是他重金礼聘,只因为庆王要登基为皇,他想趁机将莱菔推广到京城。
  怎料庆王登基当日便驾崩,庆幸的是后来登基的少帝也嗜吃莱菔,也因而莱菔的价格水涨船高,睢县出产的卖价更是天下之冠。
  所以在这一带,栽种莱菔成了秘而不传的绝活,每个栽种莱菔的庄子,无不排斥来路不明的人接近。
  而她,怎么瞧也不像是其他庄子派来的细作,可又有谁会在脸上写上细作两字?对人防备是天性,该扼杀的,他绝不错放。
  「爷儿……」瞧他的脸色变得森冷,她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他非但厌恶自己,还异常防备自己,教她不禁心酸了起来。「我是听聚在我房里的小姑娘们闲聊的,她们说莱菔空心,这问题好解得很,依我看,是栽种的时节错了。」
  哪怕她才刚清醒,但依凭着这房里的温度和外头的天色判断,她便知晓明明才刚入秋,可她们却说莱菔空心,分明是栽种的时间太早。
  冯珏的目光冷淡而无情。「你不是什么都忘了,怎么你会知道是栽种的时节错了?」栽种时节?他倒没听李魁这般推测过,她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这么认为。」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彷佛她做了一辈子的农活,要不这些事怎么对她而言就像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我可不这么认为,横竖这事就这么定了,待你伤癒,你就离开吧。」话落,他不容置喙地转身离去。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地垂下长睫,泪水噙在眼眶,硬是强忍着不肯掉下。
  人家肯救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怎能再要求更多?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还能上哪儿?
  「姑娘,你头上的伤已经收得不错了呢,大夫上的药和配的方子效果奇佳呢。」郝多儿解开她头上的布巾,瞧那伤口已经收得差不多,替她开心着,却瞧她吭也不吭一声,又安抚道:「姑娘,你别想太多,近来是因为庄子事多,二爷才会……烦躁了些,待这些事都忙过了,二爷会让你待下的。」
  她知道这几天姑娘闷闷不乐的,不是因为身上的伤,而是因为二爷没打算让她待在庄子里。她也曾试着想向二爷劝说几句,可二爷俊美归俊美,那一身冷凝气息,教她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莱菔从栽种到收成要花费两至三个月不等,恐怕那事没忙完,我的伤就已经好了。」换言之,她根本等不到那当头,天晓得她多盼望她的伤暂时都别好,眼见入秋了,这时分走,不等于逼她去死吗?
  「姑娘别想太多,我瞧今儿个天候还不错,要不咱们到外头走走吧。」郝多儿快手帮她紮上布巾,替她稍做整束。
  「我能到外头走动吗?」那个二爷不是个好相与的,巴不得她就在这房里待到伤癒,伤癒之后立刻离开。
  「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骨头也硬了吧,到外头走动走动对伤势也有帮助啊。」郝多儿说着,已经从衣橱里取出一件夹袄让她套上。
  她瞧着自个儿一身行头,全都是郝多儿借给她的,郝多儿还一心一意地照料自己,一日三膳和汤药……郝多儿怎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的好?
  「走呀,走嘛。」郝多儿柔声劝道。
  「不会害你挨骂吗?」如果她注定得离开,她就不该到外头走动免得生事,要是连累到郝多儿,那就更不好了。
  「不碍事,不过就是屋前屋后走一走,能出什么乱子?」郝多儿热络地拉着她起身。
  一踏出门,她随即瑟缩了下,外头比她想像的冷,虽然有几许暖阳,可冷风袭来还是教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吗?」郝多儿连忙问道,想回房再拿件帔子。
  「不冷。」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田,不知怎地,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唉,她的记忆到底要不要恢复,要是恢复了,她至少也不用这般担心受怕吧。
  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会浑身是伤地倒在顶平山下?
  她教家人给遗弃了吗?
  忖着,感觉眉头被一股轻柔力道轻挠了两下,她一抬眼就见郝多儿冲着她笑着。
  「姑娘,很多事是由天不由人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笑得腼覥。「谢谢你,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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