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锅娘娘 卷二  第七章

作者:白糖罂      更新:1513566081      字数:2848
  「……」还是不接话为好。
  不论苏妤那一番话到底目的何在,这事到底还是让她说准了。次日晚上,徐幽就亲手拿住了个正打算自尽的宦官,正好还就是前几日服侍苏妤的人。
  二话不说就要送去宫正司,贺兰子珩却仍是不安心地先问了一句,「你和苏家没关系?」
  话一出口,他深深觉得,自己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确定和苏家没关系了,就将人交去宫正司审,自免不得也让苏妤知情。
  彼时恰逢阮月梨在绮黎宫小坐,听罢此事,她看向苏妤轻轻笑道:「这人大概是谁,姊姊心里可有数?」
  「嗯……有。」苏妤莞尔道:「是佳瑜夫人,但不是佳瑜夫人。」
  「……说什麽绕口令。」阮月梨白了她一眼,「到底是不是佳瑜夫人?」
  「多半是。」苏妤轻耸肩,「但这人断不会把佳瑜夫人供出来,至於要咬谁下水,便算谁倒楣了。」她轻哂,徐徐解释道:「我那天和陛下说话的时候,离寝殿并不远,总有旁人会听到,我也知道他们私底下会说。话一传开,这人必定知道下场是什麽,一面是佳瑜夫人盛怒之下兴许迁怒於他的家人;另一面……如是查实了,没准也是要诛三族的,还不如在罪名坐实前自我了断来得痛快。」她说及此不禁一笑,「可惜了,到头来还是进了宫正司。」
  「你就不怕他两条路都不走,先禀了佳瑜夫人去?这可是个表忠心证清白的好法子。」阮月梨脱口而出,语未毕便明白了。
  果然见苏妤蔑如地瞥了她一眼,慵懒道:「你傻吗?你当徐幽傻吗?既知有这样的事,他头一件要防着的便是有人通风报信。能让那人去表忠心……我还能指望着他自尽吗?」
  「可惜了……」阮月梨含笑一叹,「知道是佳瑜夫人做的,却又多半牵扯不到她,真是……」
  「牵扯不到她,但可以牵扯别人不是?」苏妤笑而宽慰她道:「这事横竖不亏,眼下的後宫,佳瑜夫人最想要的是什麽?是后位,她要害我不也就是为了这个?但如若一时半会儿害不了我,她总还能借此去动另一块绊脚石。」
  阮月梨恍悟之下轻轻「啊」了一声。这麽一想自是不亏的,若说还有一个人既会害苏妤、又能威胁到佳瑜夫人的后位,便只有叶景秋了。
  两人忽地同时一笑,苏妤睇着她那一抹诡意,笑说:「现在是不是巴不得那宦官供出来的人是你?」
  「可不?」阮月梨清声一笑,「如真把我供出来,陛下要疑我是不假,可多多少少也得疑到佳瑜夫人头上去,这栽赃栽得也太拙劣。」
  「可惜啊……」苏妤无奈一叹,「我看佳瑜夫人不是叶景秋那样行事急躁的人,估计能拿好分寸,不会这麽操之过急,把嫌疑转到自己头上。」
  越想苏妤是有意寻了藉口逃开成舒殿,贺兰子珩心中就越是阴郁。
  她可以不留,但她不能拦着他去!
  到底伤还未癒,他头一次去恰好赶上了她在换药,白能胜雪的肌肤上已经瞧不出什麽淤青,无瑕的一片。他入殿刚瞧了一眼,她便敏捷地伸手拽下榻上幔帐,彻底跟他隔开。
  他看着眼前的幔帐沉默一会,自是不留情面地伸手拨开,「你再挡,再挡就搬回成舒殿去。」
  苏妤禁不住地为自己叹一声,扭过头望向他,很是有几分不满,「古有汉成帝偷看美人沐浴也就罢了,好歹还能说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陛下偏爱看臣妾换药算个什麽癖好?」
  「你就这麽自认不是个美人?」他挑眉反驳,细一思索又慢吞吞地驳了自己,「也罢……是美人却绝不是妖妃。」说得似乎很是当心,生怕一句话惹得她不快。
  苏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折枝为她换完了药退到一旁,她便起身自行理好了衣裙。
  贺兰子珩迳自在她身边坐了下去,笑意在唇畔一转,便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她。
  她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方道:「……怎麽了?」
  「嗯……」他思索着点头,「胆子大了,敢把朕比汉成帝?」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开了个怎样的玩笑,即刻有些紧张,咬了唇蹙着眉後悔地认错,「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他淡看着她,「那你什麽意思?」
  苏妤怯怯地觑着他,但到底没打算真谢罪,默了半晌移开话题,「听闻昨日抓着了个要自尽的宦官,现下如何了?」
  「还审着。」他一笑,「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宫正司自会料理好。」她轻轻点头,他又道:「天慢慢热了,要到梧洵避暑去。」
  「……哦。」她难免一瞬的失神。先前的两年,这事都跟她没什麽关系。去年天并不热,阖宫都没去避暑;再之前……他自是不会让她随驾的,就算再热她也要在宫里忍着。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各个夏天大概都要这样过了。
  今日,皇帝却悠悠地亲口问她,「你想住哪儿?」
  漫不经心的神色,却确实是询问的语气。苏妤抿了抿唇,清浅笑道:「臣妾也就是刚入太子府那年去过一次,对哪儿都不熟悉,有劳徐总管安排便是。」
  在前往梧洵行宫的旨意下来之前,下药一事便有了说法。事情闹得不小,一众嫔妃皆聚到了长秋宫去,苏妤也不得不走一趟。
  踏进椒房殿,那在宫正司被审得一身血污的宦官吓得苏妤心中一栗,缓了口气才稳步进殿,朝佳瑜夫人一福,简短地道了声「夫人」便落坐。
  叶妃自是也到了,静默地坐在一边,对旁人皆不理不睬。
  四下安静,窦绾淡睨了苏妤一眼,作关切道:「不知充仪的伤如何了?」
  「没大碍了。」苏妤低眉微笑,淡泊地回说:「劳陛下照顾了这麽多时日,总归是没落下病来。」
  「无碍便好。」窦绾哂道:「你无碍了,本宫才好开口说这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苏妤微微一怔,侧头问她,「不知夫人有何事?」
  「陆才人和充仪不睦已久。」她微低首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不敬,甚至是闹到月薇宫去,这些事在座的诸位姊妹都知道。」她环顾着殿中诸人,语中一顿,视线移回了苏妤面上,又道:「不过本宫还是想求充仪饶她一命,到底是刚受了失子之痛的人,难过之下犯下大错也是有的,若是充仪肯网开一面,便去陛下那儿说说情……饶她一次。」
  窦绾说得温和,言辞间皆是恳求之意,却和叶景秋半点关系没有。心觉不对,苏妤凝视着她一时未言。
  窦绾抬眸看向那宦官,目光略微凌厉,「这是前些日子在充仪药中做了手脚的宦官,宫正司审出来了,是受陆才人指使的。」微微一喟,她低头拨弄着镶满珠翠的护甲道:「本宫知道这是大错,也不好强求充仪,只希望充仪心善,这事……大概也就充仪和陛下开口才能管些用了。」
  这下若不答应便是她心狠了。苏妤心中冷笑,一壁疑惑着窦绾为何未拖叶景秋下水,一壁从容不迫地应付着,「臣妾还奇怪呢,是什麽人要下这样的手。陆才人……」思量着一笑,偏头看向远处,「倒看不出才人有这样的本事,能把手伸进陛下的成舒殿去。」
  「充仪娘娘!」陆才人从方才听到窦绾之言时便惊住,此刻苏妤开了口,她才回过神来,愣了一愣慌忙跪地,惊慌失措地解释,「臣妾冤枉!臣妾是与娘娘不睦已久……但从不敢害娘娘,更、更加不敢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一番解释後,她顿了一顿,有些惶惑地思量了一瞬,又向窦绾叩首道:「臣妾自知陛下为了充仪娘娘恼了臣妾,又怎敢再惹事端……必是……必是充仪娘娘自己在成舒殿不肯走,出了事便赖到臣妾头上……」
  一席话,生生把原本犹豫着是否要为她说情的苏妤逼出了一声冷笑。
  苏妤睇了她一眼,冷然道:「才人好一张巧嘴。」
  在座宫嫔皆觉得:这陆才人着实是嫌自己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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